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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打草惊蛇

山夜带着料峭寒意,趁着月华流转,铺满了整个村庄。

时至酣夜,十方所在的客房中,一豆昏黄忽然熄灭,随着夜色转深,渐渐隐藏于黑夜的平静中。

良久之后,躺于床上的十方睁开了眼睛,他唇角带着一丝微笑,心中暗道:果然有问题,不然怎会有人一直暗中观察着自己。确定周围再无动静后,他悄悄起身,轻轻推开山间夜色,如同幽灵一般,和黑暗渐渐融为一体……

次日清晨,阳光大好,十方伸伸懒腰,举步出房,他看着侯在门外的钱管家,躬身行了一礼,“阿弥陀佛,敢问钱管家,此间主人可有闲隙。”

“不好意思,春耕在即,主人身为一村里正,已经下田巡视去了。小师父,不如先用些斋饭吧?”钱管家解释道。

“如此有劳钱管家了。”十方心中冷笑,下田巡视?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三天之内想要下床,恐怕非常勉强吧。里正,身为一村之长,而且是僻远的太平村,究竟是谁,可以凌驾于里正之上,更敢于将他伤成如此模样?

原来十方昨夜夜探此宅,跟着钱管家的身影,找到了此间主人的居所,他用灵觉稍加窥探,便掌握了这位里正的身体状况,卧床不起,非灾非病,明显是遭人毒打所致。

一边想着,十方来到客厅,看向今日的早餐,嗯,已经算是非常丰盛了,两个小菜,一碗白粥,外加两个馒头。十方也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不过心中却另有盘算,到底该找个怎样的借口才能自然的留下来呢,真头疼啊。

用完早饭,钱管家却递过来一个包裹,十方一怔,诧异的问道:“不知钱管家这是何意?”

“一些盘缠而已,小师父路上兴许用得着,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逐客令?看着真诚的钱管家,十方虽然十分不满,但还是说道:“钱管家客气了,小僧麻烦主人家,已是过意不去,如何还能收取这些盘缠?阿弥陀佛,小僧这就告辞。”十方单手行了一个佛礼,转身而去。

一个里正管家,伺候了三代家主,断然不会行此无礼之事。不过收留一个云游的僧人而已,怎会如此谨慎?十方心中更加笃定,事出反常必有妖,那魂物之言,恐怕非虚啊,难道这偏远山村,竟真的有妖孽存在不成?

可惜自己并不了解当前情况,而自己与那魂物之间的交流,却是在一年之前了,那是一个六十余岁老者的阴魂。据其所言,他一直卧床不起,家里人虽然没有告诉他真相,但是从近年的只言片语和家里的变化得知,这太平村早就不复当初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直到死去,行至奈何桥边,这位老人竟仍然割舍不下,泪水长流,甚至不惜向自己下跪……

不论如何,自己总不能如此糊里糊涂的离开,明的不行,那就暗中探查,务必搞清楚这太平村的状况。

如果吴前辈在就好了,以他的江湖经验,不知道会怎么处理?十方叹了口气。

大门就在前方,身后钱管家和仆从紧紧相随,十方虽然心中有些无奈,但也别无选择了。

忽然,“梆梆梆”三声,此时竟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钱管家有些诧异,和身边仆从面面相觑,现下时辰尚早,这太平村中,谁会在此时前来拜访呢?他歉意的看了一下十方,十方理解的点了点头,让在了一边。

朱门还是开了一道缝隙,透过缝隙,十方看到了熟悉的一抹墨兰。

“无量天尊,老道道号吴道子,接了镇上的榜文,特来此地降妖除魔,还望里正行个方便,好祝老道一臂之力。”

钱管家脸色倏然惨白,好像遇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一时竟不知所措。

十方心中一动,上前一步:“这位仙长,你的意思是太平村有妖孽出没?”

“镇上贴的黄榜为证,那还有假?小师父,盼你还是早早离开此地,否则的话,被妖孽掳走,可是生死难料啊。”

“竟有此事?”十方一脸义愤,浩然正气勃发:“那小僧更不能就此离开了,仙长放心,小僧也曾学过一些防身之术,自保绰绰有余,而且此间主人收容与我,如能略尽绵薄之力,自当义不容辞!”

钱管家身体阵阵颤抖,心中默念,这可如何是好,今春本就出了岔子,如果眼前的道士再闹上一闹,天哪,太平村还有活路吗?满心恐惧间,钱管家浑没有注意到十方和吴道子之间正在暗通曲款,眉目传情。

“吴前辈高明啊!”

“小和尚也不错,还算有几分眼色,拿棍子抽你,尚知伺机而上。”

那是打蛇随棍上,十方洋洋得意,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分:“仙长快快请进,里正正在田间巡视,恐怕傍晚才能得空。”十方身体一侧,竟然反客为主,要引吴道子入内。

钱管家这才反应了过来,连连摆手:“不可不可,道长,我们太平村一向太平,怎么会有妖孽出没,您肯定是搞错了吧?”

“你们村名是叫太平村吧?”

钱管家苦着脸点了点头。

“是就没错了。”当下不再理会钱管家,跟着十方向院中走去。

“无量天尊,贫道吴道子。”

“阿弥陀佛,小僧十方,不知吴前辈可否用过早饭?”

“降妖除魔为重,一路赶来,倒也顾不得了。”

“前辈高风亮节,心怀天下苍生,小僧敬佩啊。钱管家,还有剩……吴前辈一路辛苦,这早饭一事,还要麻烦老人家了。”

钱管家此时六神无主,无奈点了点头,和身边仆人交代了几句之后,急急向着内宅而去。

看看四下无人,十方说道:“吴前辈,昨夜不告而别,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前辈另有安排。”字里行间满是钦佩之意。

“我是神仙嘛。”吴道子捋了捋髭须回道,其实他也是临时起意,暗中行事,总要看的明白一些。而且,呵呵……他想到了葫芦中的美酒,这太平村虽然偏远,不过酒倒是酿的不错。

对于他是神仙之言,十方全然不信,想来是受凡人奉承日久,习惯罢了,当下也不理会,继续说道:“吴前辈,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小僧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刚才我说,里正春耕巡视,其实不然,他此刻就躺在内宅之中,不过身受皮肉之苦,我说他晚间得空,其实也是想看看这里正到底如何应对。打草方能惊蛇嘛,这下我倒要看看,这巡视的里正如何自圆其说!”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已经打草惊蛇,未必不能自圆其说。”

十方一头雾水,正要问个究竟,却发现仆人已经将早餐端了上来,十方扫了一眼,继而大怒:这……这早餐怎么如许丰富,竟然有肉!

“吴前辈,您先用下早饭,然后再说说黄榜之事。”看了下在一旁侍奉的仆人,十方礼貌的说道,心中却泪水长流,压抑住狂涌的欲望,抵抗着喷鼻的肉香,十方感到此时此身此感,便是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吴道子则满心喜悦,小声说道:“如果有酒的话就更好了。”

那仆人闻此,想了片刻,又去取了一坛老酒,毕竟刚刚钱管家的意思是,对他们要好生款待,不许有任何差池。

吴道子得了酒之后,就懒得再和十方计较,美美的吃喝起来。而十方脸上满是抑郁悲愤,旁边仆人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内宅之中,钱管家弯着腰,正听着此间主人的吩咐,他的主人就是太平村里正。

里正,俗称里长,一里方圆之长,掌管户口和纳税,勉强算是不入流的小村官。

太平村的里正姓史,叫史天卫,此时他正趴卧在床,身上包扎的敷料上,正渗出殷红的血迹,端的有些触目惊心。

只见他不满的说道:“钱管家,怎么这点儿小事儿就难住你了?”史天卫声音有些虚弱,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不善,“不过一两个游方的和尚道士,拿些银钱打发了也就是了。”

“老爷,恐怕来者不善啊。小和尚倒是没问题,眼看就要离开了,可是忽然来了一个道士,说揭了镇上的黄榜,要来斩邪除妖,引得小和尚也要留下,硬要报府上之恩助其一臂之力,任我说破了嘴也没能将他们赶走。”

“哦?原来如此,竟然还有人敢揭黄榜?看来这道士是有备而来,几年没动静,大仙的手段有人已经淡忘了,也好,如此也能转移一下大仙的目光,减轻一些罪责。”史天卫笑了下,不过嘴角一阵抽动,显然牵动了伤口。

他想到了前日大仙的愤怒,只是那实在是个意外,三年中,太平村的村民得益于大仙的仙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生活确实富足。按理说,太平村的村民应该知恩图报,满足大仙的那些要求,只是,好像那要求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史天卫叹了口气,向钱管家吩咐道:“燃了大仙赐下的那炷香吧,现下这种状态,我们已经无法妥善处理了。”

钱管家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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