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咸阳,章台宫内。
夜深沉,月明星疏,一如往昔。宫内众人列于门前两侧,笔直、静立。良久,不知何处传来啼鸣,一道银光划破黑暗,瞬息而止。殿内本已微憩的女子,略略抬眸,一只玄鸟通体黑亮,立于榻前不远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女子面露疑色,刚欲起身,门外陡然响起行礼声。
一身玄色长袍的男子,越过宫人,似有一阵风吹起,待众人回过神,殿门不知何时已合上。
半晌,殿内渐渐响起呻吟声,打破了才恢复没多久的静谧。
“啊,大。。王。。”,看着身下早已意乱情迷的妩媚女子,嬴政半眯起狭长的双目,嘴角微扬,一分情迷,带着九分玩味。
“嗖”一声,先前匿于殿内的玄鸟,再次振翅,惊动了榻上的男女,窗外的皓月似乎也因此暗淡了一些。
嬴政抬头看了一眼玄鸟,未及思索,殿外传来叩门声。“何事?”询问间,嬴政起身更衣。“回大王,刚到的吉报,王贲等将军已率军攻灭齐国。。”
“噢?!”嬴政扔下手上的鞋,快步拉开殿门,看着身前躬身禀报的宫人,若有似无地瞧了眼天边几乎夺去月之光华的北辰星,嘴角勾起,“传令所有大臣,咸阳宫议事”。
衣饰整理妥当,跨出殿门,嬴政回头望了一眼,似是想起什么,“呃,那。。”
方才报信的宫人微微抬起头,窥见大王不语,正看着他,心里一惊,低头小声道:“启禀大王,更深露重,华美人命下臣给大王备了暖衣”。言罢,递上一件狐裘。
榻上女子闻声,略微抬头,迷蒙的眼睛瞬间清明,微微朝外颔首,正欲说些什么。嬴政再度开口,“恩,华美人,甚好,即刻封为夫人”。
未等华夫人谢恩,嬴政已离开。上马车前,对着方才言语的宫人,“何名?”
“大王,下臣赵高”。
“中车府令,驾车,随寡人去咸阳宫”。赵高愣着环顾了下四周,顿时回过神来,跳上车驾,欣喜之情跃于脸上。
行至渭桥,一位儒雅又不失英武之气的青年候于桥侧。见了车驾,立刻快步上前行礼。嬴政一见来人,大喜,伸出手,“阿毅,上来,和吾一起进宫”。赵高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直到他随王入车。“原来他就是蒙恬将军的弟弟”,赵高低声嘀咕了一句,继续驾车前行。
咸阳宫正殿内,灯火,彻夜未息,谈论声一直持续着。六国之中,最后一个齐国也被灭,几百年战乱就此而止,秦国上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论功行赏,国策订立。。君臣上下丝毫不见疲态。
直到窗外鸡鸣声起,诸多大事已商定妥当。嬴政看了看将要燃尽的蜡烛,揉了揉额头,正打算宣布结束,堂下一员身着铠甲的武将抱拳出列,“陛下,如诸位先生所测,大秦既然是水德之国,是否也该搜寻些民间祥瑞之事,一起公诸于众,想必更能彰显我大秦得天庇佑,千秋万世?”本已有些倦意的嬴政,顿时来了兴致,“章邯,朕素来知你用兵如神,没想到你连这些都在行,可是知晓了什么神异之事,说来听听”?
“陛下过誉”,章邯不急不缓地跨前一步,“臣听闻,温城县令近日得一女,出生即手握一块玉璧,上面隐隐显出阴阳八卦图。更为奇特的是,此女出生没几天,对所见之人只有两种表情,非哭即笑。慢慢地,周围人发现,凡是笑脸相迎者,不出几日,此人必定喜事连连,不是加官进爵,就是招财进宝;而哭脸以对者,此人没几日就会厄运缠身,诸事不顺。。”章邯顿了顿,瞥了眼嬴政与群臣脸上的惊讶之色,“陛下,臣以为此乃天降神女,庇佑我大秦立万世不败之基”。语毕,章邯退一步,跪于堂下,一叩到底。
“立万世不败之基。。”,嬴政沉吟片刻,目光熠熠,“好好,章卿说得妙,晋爵一等。另赐温城县令黄金千两,命他好好抚养女儿,将来,朕还有重赏”。
几天后,温城县。
县令莫望最近可是相当的得意,本来他求女得女,已是谢天谢地。不曾想,这个女儿天赋异禀,引来不少登门拜访之人,甚至了还惊动了皇帝,特地差人,今儿送来了天大的赏赐。莫县令春风满面,笑着迎了差官,千恩万谢,领入了自家宅院。
“真是没想到”,白衣老人用筷子挑起店家刚送上来的面条,吹了一口,“西里呼噜”吃了起来。粗布短袍,浑身打满了补丁,翘着一条腿,远看像个乞儿。只有腰间悬着的书简大概能让人看出这其实是位有学之士。看到昔日老友这副打扮与吃相,同桌的黑衣老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收回视线,黑衣老者整了整衣襟,齐了齐筷子,看了眼莫府前络绎不绝的人群,若有所思地搅了下碗中细面,“看来,天下许是要乱了”。
“不急,还早”,白衣老人停了停,撇了撇嘴,继续专注于手里的面条。
“早做准备得好,免得到头来,力不从心”。
“那也未必太早,你就是这样,太过谨慎,搞得门下弟子也是如此。时机,时机,时到机自现,操之过急,也是错失”。白衣老人吸完最后一口面汤,大为满足的摸摸肚子,舒了一口气。
转身离开时,老人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书简,目光在不远处的玉泉酒肆停留了一会儿,留下一句赌约,“不如你我打个赌,看看究竟谁的徒弟能安定天下!”
黑衣老者恍若未觉,依旧盯着碗中一动未动的面条。
“搞什么,来酒肆品茶,还一连好几天,真是怪事”,玉泉酒肆里的小厮边走边抱怨,到了雅间前才换上笑脸,进门给客人布下茶水。客人一身武者打扮,直到小厮离开,都未曾斜视。客人盯着烹煮的茶水,时不时洒些桂姜,待到香气溢起,拿起茶壶倒满桌上的五个小杯,烟雾飘起。
未多时,推门声响起,“章邯传来消息,事已成”。桌上烟雾瞬间吹散,还未消失,桌前已然站着一位身形娇小的白衣少年,掌柜模样打扮,双目含着喜悦。客人推开手边的窗户,朝远处兀自还热闹着的莫府看了一眼,露出笑意,牵起少年,回了句“走吧,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