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教室的路上，道旁的草坪还是那么葱葱郁郁，没有一点要变黄的意思。
九月份的天气让热度一层层减退。
风起。
沈默还是穿着夏季校服，光着的胳膊被风吹得有点冷。不由得缩了起来，用掌心贴在两边的胳膊肘上，暂时能够抵御一些寒凉。
虚着眼睛看了看前面，西川走得飞快，明明两人是一同在学校外第二条街下的出租车，走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有了二十分钟，前面的男生大致将自己甩开了差不多三四百米，可他依旧速度不减的节奏，让沈默更加闷闷不乐。
“带回你先走还是我先走？”即将下车的时候西川认真问。
“你走得快就你先走吧。”
“那你最好慢一点。”
“那我迟到了怎么办。”
“我保你。”这不算是一个承诺，西川撂下一句玩笑话开门便走，沈默让车开到了校门口，正要下车给钱，司机座位上的李胖子突然回过头笑：“不用给啦，西爷在我这儿还留了好些钱。”
“嚯哟，吓我一跳。”还没起身，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是你啊，李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多谢您还记得我。”
“对了，那个……”沈默原本踏出了一只脚又收回来，“留一个电话吧。”
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手机藏在书包里的底层，此时走在路上，沈默突然觉得心底特别踏。
就算你现在避我如瘟疫，等到你真的像栾静姝这样不理睬我的时候，好歹，我能通过一个司机找到你家去。
躲得过和尚，躲不过庙。
正想着这一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教室了。
自己一到教室感觉气氛都不对了。
首先前门正对着的是栾静姝和刘睿卓的座位，见沈默进门，两张脸挂着不同的表情，但统一的是，都挺悲观的。
再往杜云帆那里看，也是躲躲闪闪避之不及。
习惯性咬咬嘴唇，沈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经过走道的时候，发现西川不在，疑惑地望了一下同桌张文浩，男生摊着手说：“刚才有好几个漂亮妹纸过来找他。”
其他身边的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沈默心里越来越窘迫。
坐下，放好书包。
其实是很想去找栾静姝问问的。
最后还是把刘睿卓约了出门。
“奇怪，沈大小姐把我招呼出来干什么？”刘睿卓故意将此话说得大声。
“你小声点。”沈默严肃，“你，你们最近怎么样？”
不敢直接问栾静姝情绪好不好，一怕刘睿卓炸毛，二怕原本不清楚栾静姝家事的她知道了些什么，对前者不利。
“我们还能怎么样，托你福，过得非常不好。”听到她这样说，沈默一颗心落地踏实。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最近我也会很忙，你们俩好好的。”
“哼，你忙不忙，关我们什么事？”刘睿卓语气酸酸的，“别以为有权有势就多不得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沈默很不耐烦，“老是来这一套，有意思吗？你那点善妒的心思，也算是无人能比了吧。”
“呵呵，你好像很懂我？”
“我一直很懂你。”沈默整理了一下情绪，“你一直都不知道而已，还自己一个人跟栾静姝争，还把我当对手。”
“哼，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有多感动。”刘睿卓笑得带着一些无奈，“现在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这样笼络我实在没必要。”
见沈默不说话，又添一句：“你也不是什么简单的白莲花。”
“当然，我又不演电影，不是女主角。”沈默笑。
笑到一半，看见栾静姝从前门里往外看的眼神，沈默收好表情，从后门绕进去。
确实不敢直视，如果自己心里没有歪脑筋的话，沈默就走前门了。
做不到。
为了有点胜算，在竞争合唱队队长的时候，沈默脑门发热，用了栾静姝的事情做素材，还把并不知道是谁放在她书包里的海苔怪罪在刘睿卓的身上。
说白了，这也算是栽赃。
不可原谅。
----
可能是因为起风的原因，天上的云都不见了，天黑得特别晚，沈默站在小阳台上怅然若失，只怕是，这个地方，不会再有其他人会过来了。
阳光从建筑物中间照进来，洒向沈默的脸，看向那光，闭上眼。
仿佛回到初见小栾的那几天，天气很好，天上也是像今天这样，一朵云也没有，阳光暖暖地。
沈默捉紧她的手，安慰道：“小栾，他不会再欺负你了。”
“可是，我爸在道上也有人照应着，万一……”
“别担心，我爸妈好歹还是有点权势的。一时半会他出不来，”沈默很开心，“没人能够欺负你了，有我呐！”
有我呐，沈默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管闲事管到别人家里去了。
太过高估自己，沈默只顾着自己高兴，将栾静姝放倒在桎梏里，自己还乐得不行。
还妄想她应该感叹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何德何能遇见你。
高兴过头了，忘记了对方笑颜盈盈的眼睛里有多努力在隐藏着绝望。
剥夺掉一个劳动力，对还在生病的栾静姝的家庭里来讲，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没事，就让你妈到我家做工就行，”见女孩犹豫，又补充说，“工资我让我爸妈开高一点。”
“谢谢。”
沈默几乎忘记了当时是怎样的一种高兴，又是怎样地把不发一言的栾静姝带到自己家，央求着父亲帮忙，最后沈正桦是怎样地皱着眉头打量着栾静姝和她的母亲，最终带着不乐意的情绪夸赞了沈默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行为。
几乎忘记了当时自己的喜悦和栾静姝的窘迫。多么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恩情”，栾静姝能够对自己那么好，将伤害忽视，隐忍到如今，实在太难为人。
“对不起。”沈默对着夕阳，深深忏悔。
尽管知道一点用都没有。
----
“通知，请校学生会干部和社团带头人到阶梯大会议室集合。”
沈默从小阳台下来，还没走到教室，就被楼梯口的西川逮住，拉着手腕往一楼走。
“西川，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快走，我跟你对一下，”西川拉住她不放，沈默挣扎也没用，恰好杜云帆从后面撵上来，赶上他们俩。
“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杜云帆走上前问。
“也不是，”西川把沈默放开。
“那你这么急。”杜云帆还是盯着西川的手不放，“还拉着她跑。”
“没有，”西川脖子微微泛红，“合唱队不是要升团么，我想让沈默今天借着大会说一下这个事情。”
“什么？”沈默跳了一下弹开。
西川侧头凝视她，目光里九分都是坚韧。
“你没跟我商量啊，要我即兴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