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高三的时间都要比其他时候快四分之一拍，不，起码半拍，转眼间一个星期又过去了，沈默连自己在这个周学了些什么做了几套题都记不大清楚，高强度的节奏把自己都弄得迷糊糊的。
“阿楠，你还好吧？”放假的日子总是让人分外想念亲密的人，显然，这个人不会是其他人。
“好着呢。”那边好似自从生病以来从来没有动用过丹田说话，基本都是气声，“西川和杜云帆都来看我了，你今晚有事？”
“嗯，我知道他们去了，呐，我想念着你呢！”沈默急了，忙着解释，“”今晚上钢琴加课，唉，再不练我爸说就把我赶出嘉德了！
“知道。”仿佛阿楠就在自己眼前，眼睛里饱含温暖点点头。
“西川，他住你家了？”
“噢，是啊，这下好了，他可以邀请你到我家来，早就想宴请你了呢，无奈我爸从来不准我带男生……”
“你爸你爸，三句话不离一个你爸，你真是个听话的孩子。”阿楠在电话那边笑，又扯动了伤口，咳了两声。
“好啦，阿楠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沈默连忙说。
“嗯。不打扰。”恋恋不舍挂掉电话，阿楠终于能慢慢从床上坐起，和另外两个男生并肩一排，静静聆听他们分享着对方的近况和成绩。
眼神里满是羡慕。
“西川，”阿楠发话，西川马上掐断和杜云帆的话题，回过身认真听。
“你要好好照顾沈默。”
“嗨，阿楠哥放心。”西川都还没说话，杜云帆便帮忙答应下来，“西川可厉害了，我觉得要是沈默没有他那是考不进培优班的，有他住在沈默家，妥妥的。”
“你不怕我把你娃娃亲给抢跑？”西川看他心情好，欠收拾。
“什么娃娃亲，我和沈默属于两情相悦，哈哈哈……”杜云帆的大大咧咧可能一辈子都改不了。
“还两情相悦！阿楠哥，如果让你许配沈默，你许给谁？”西川咧开嘴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嗯。”阿楠故意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伸出食指指向了西川。
憋住笑把伤口都憋疼了，面前两位小三岁的年轻人更是闹作一团。
“干什么！”沈正桦式的威严口吻，“你们今晚上不去学特长充电，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右手握成拳头，在西川和杜云帆脑袋上分别扣了一拳。
阿楠眼睛里的羡慕都快要溢出来。
“沈叔叔，我是体训生啊！”杜云帆摸着自己脑袋疼得龇牙咧嘴，也不管沈正桦有没有在仔细听，费力解释道，“西川已经过了十级了，我们俩都不用上特长课的！”
西川自打见到沈正桦就恢复了冰块脸，不说话。
“厉害啊，干儿子。”没想到对方反而伸出手来摸摸西川的头。
“你故意的么？”西川脑袋一躲，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带着稍许火气。
阿楠半闭着眼睛不说话，西川从病房里跑了出去，杜云帆看着情况不对，也跟着出了门。
“你好点没？”沈正桦眼睛里满是慈祥，阿楠很想唤他一声爸爸，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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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钟摆仿佛走得更加快一些，到沈家已经九点半了。
沈默在客厅里继续练琴，巨大的声音带着房间里的混响，沈默没有发觉西川已经回来。西川也不打算打扰她，轻轻从门口走到楼上。
撞见张菉从楼上浴室里收拾出一些东西出来，穿着家居服的她让西川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切，张口喊了一声：“干妈。”
张菉愣住，很不习惯地回答：“还是叫张阿姨比较好。”
“张阿姨。”西川马上改口，显得特别听话乖巧。
张菉从他身边借过，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正要开门的西川说：“你不必装得这样好，我们之间没有这么亲切的。”
这回换西川愣住了。
“你拿股份作为条件，住进我们家来接近沈默，才是你的意图吧？”
西川依旧被惊讶到，站在门口没有话说。
“哦，或许我忘了你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张菉低头打量着西川踩在地板上的光脚，又说，“可是你真的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吗？”
“随你怎么想。”西川嘴里冒出几个字，倒是更加重了张菉刚才那句话里的疑惑。
“希望你不要害了我们家默默，”张菉最后这一句才像是有点谈判的意思，“毕竟我突然撤股，你们家会败成什么样你应该可以想象的。”
见西川不说话，张菉又强调：“我今天下午在家里已经安装了监测，你真的，不可以，对沈默，有任何不利于她的打算。”
真是可笑。西川的手从门把手上松开，一步一步挪到张菉面前，一米七八的个子比张菉足足高出一个脑袋，吸了吸鼻子，故意显露出一丝痞气，眼神直直看着她。
“我，跟你，跟我妈，所求不同。”
思索了半天，西川想，只这一句就足以回答她了。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西川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可悲。
而在可悲的中心点，站着的不是别人，是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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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家没睡好？”周日晚上的教室里，沈默看见栾静姝一副无精打采想要向天再借一晚觉的模样忍俊不禁。
“别提了，”栾静姝摆摆手继续说，“昨晚我妈十点过才回来。”
“你不是说别提了吗，那你有本事就不提呀。”话题终结者刘睿卓从旁边飞速跑过，好像是忙着去老师办公室抱卷子，永远那么彭精力充沛。
“真羡慕！”奄奄一息的栾静姝用尽最后一口气，英勇牺牲在沈默的课桌上。
“唉，真对不起，昨晚上，好像我妈在家里搞大扫除，东敲敲西腾腾，所以就晚了些。”沈默抱有九十九分的歉意，多的那一分是因为怕她骄傲。
“你道什么歉啊！”栾静姝诈尸起来，嘟嘴，“你那个妈……不是我不喜欢她，她真的有时候太过分了，我妈昨晚上都说……”
“哈？”沈默有些惊讶，平日里张菉对待李阿姨是最为客气的，“张菉欺负李阿姨了么？”很是紧张，小心措辞也是因为怕影响到栾静姝的情绪。
“没有没有。”女生连连摆手，“你妈对我妈好着呢，我不是说的这个。”
沈默松口气：“那是？”
“我也不太好说，”栾静姝有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在要说点什么之前，总是要先来一大段自我否定式的卖关子，如果没人理她，不到三秒钟憋不住便会大嚎一声对方的名字，比如以下这个情节：
“那就别说了，只要张菉没欺负你妈，天下太平。”沈默埋头从桌肚子里掏出物理练习册，翻开，再拿出笔。
一秒，两秒，三秒。
“沈默！”
果然。栾静姝大嚎一声，趴在沈默面前，左右瞧瞧，示意沈默把耳朵拿近点。
“我妈跟我说，西川家好像最近有些困难，你妈救济了他们好些股份。我妈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栾静姝附在沈默耳边说，这话里的信息量让她心情变得稍微沉重。
“是吗，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沈默故意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不想被看穿心事。
“真的嘞，不过，具体的事情我妈她也不怎么懂，我妈还说，西川好像跟你妈妈观点不和，总之，你在家要小心了，别在中间受夹板气，西川那个人脾气也是怪怪的。”栾静姝眼里最关心的点在于“沈默你不要受夹板气”，这一点总是让沈默感动得一塌糊涂。
“嗯，好啦，我知道。”每次都是沈默主动把她赶走，“我真是好奇，你每天心那么宽，管好多事，可是成绩总是排在我前面好远好远。”再不把栾静姝撵走，眼泪又要从眼睛里钻出来了。
“嗯，我回巢了！”转身之前还不忘给沈默用手甩一个V字型。
不听话的眼泪又将眼睛染红。
沈默不想被别人看见，把头埋得很低，脸颊两边的头发刚好把心情和外界遮挡，直觉告诉她，西川在用着一些经济上的往来维护着自己，却不忍自己坠落到这些钱财网络中去。
感动之余，是悲观。
泪水一点一点淋湿练习册，模糊了视线。等悲伤过境，抬起头，西川的背影却显得更加依稀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