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楚迟没有再理宋寒松,继续凝视着愈显虚弱的凌烟雪,嘴缓缓吐出三个字:“秋银霜。”
秋银霜推门走进,脸上原有的几丝惭愧竟减弱了几分。夏楚迟没有发觉她的变化,因为他从凌烟雪受伤开始,就没有正眼看过她。
“怎么做?”
秋银霜走到他们身旁,对夏楚迟说:“让我来吧。”
她坐到床边,深色眼眸里闪动着几丝难言的情绪。
秋银霜闭上眼,细长的手指点在凌烟雪的额上。她嘴里轻声念着咒语,指尖泛起一阵细碎的银光。
夏楚迟握住魂剑的手紧了些,紧闭着的双眼流露出几抹哀伤与担忧。
一瞬间,光芒乍起,强烈的色彩冲向空中,好似浓墨重彩画下的颜色,刺眼,却格外引人注目。夏楚迟表情依旧静如止水。银光围绕在他身边,紧密沉重的空气也显得令人窒息……
过一会儿,夏楚迟睁开双眼。
他置身于一个漆黑的空间里。看不清四周,但仅是那安静得显得诡异的气氛就让人毛骨悚然。
夏楚迟张开手,手心里骤然闪起一簇光芒。光辉掩映,照耀着周围漆黑的四壁,使这里多了几分柔和,不那么诡异空灵。
夏楚迟环顾四周,沉默着坐下。
什么?!他敏锐地觉察到了空气中参杂着的几分奇异的气息。他面色凝重起来,起身,寻觅着这气息行走。
不久,他见到了……
一个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灵体,变幻莫测。它有一个拳头大小吧,半透明,空灵飘渺的色彩。它悬浮在空中,一种从内心散发出的震慑力让人望而却步,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它弱小。
夏楚迟脸上分明表现出惊讶。他意图触碰它,但那强烈的震慑力与他相抵,竟然根本触摸不到!
夏楚迟愕然地凝视着它,心间掠过疑惑,还有几分愤慨和担忧:这个元神,我惹不起……
许久,他从凌烟雪身体中走出。
秋银霜眼里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感受:“成功了?”
夏楚迟凝重的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压抑,几丝阴沉的色彩在他脸上游荡,也在空中徘徊。
他一转头,第一次正眼看着秋银霜,那阴冷的眸色似乎是戮杀下冰冷无情的血。猛然,魂剑尖锐锋利的剑刃指向了秋银霜白皙的脖颈。刃迎面送来寒气,深入骨髓的寒意似乎下一秒就会斩杀这脆弱的生命。
秋银霜脸上满是惊愕,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说吧,想质问什么?”
“告诉我,”夏楚迟冷冷地说,剑没有离开她脖子一分一毫,“为什么凌烟雪元神里,会出现另一个元神?而且它还——很强大?”
秋银霜思索了一会儿,缓缓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怎么知道。”
夏楚迟脸色更为严峻。他将剑凑近秋银霜的血肉……霎时间,几滴血划过皮肤,滴落。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这句冷硬的话语没有一丝情感,无情地刺痛了秋银霜柔软的心灵。但她仍然平静,因为她明白,从“那时起”,自己就成了他最仇恨的人,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啊。
她推开剑,手放在伤口上。绿光闪过,伤口瞬间愈合。
“我是从那个很普通的‘韩氏丹药’里买的。去吧。”
他们穿过繁华的街道,在人群杂乱的声音渐渐小后,他们来到了“韩氏丹药”面前。
它看上去与普通店铺没有什么不同。木条组合起来,组成一个并不大的店铺。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清幽地散发出来,缭绕在空中,又渐渐随风散去。看上去应该有几年光阴了,岁月沉淀下无法抹去的痕迹。
夏楚迟推门进入。
一个看上去很和蔼的约莫五六十岁的老人走来,笑着用苍老的声音说:“有什么事?要买丹药吗?”
夏楚迟用眼神示意秋银霜说话。
秋银霜上前,温柔地说:“韩婆婆,您还记得我吗?”
韩婆婆打量了她一会儿,恍然大悟般地说:“哦,那个前几天买丹药的姑娘!”
秋银霜露出一个治愈人心的笑容,宛如朝霞般美丽灿烂。“韩婆婆,您给我的丹药是怎样来的?”
“是一星期前一个小伙子给我的!他说一天后一定会有一个姑娘来买,而且是在亥时来的!那个时候来的只有你一个。”
“那么,那个人长什么样?”夏楚迟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问到。
韩婆婆回忆了一会儿,说到:“嗯……长得很帅,银色长发,眼睛是深青色。”
夏楚迟和秋银霜都微微一愣,又同时脱口而出:“钟离枫!”
“喔?你们认……”“识他”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夏楚迟和秋银霜便从她的视野里消失。
大意了……夏楚迟在心头说,语气不乏自责,本来第一次看见元神就觉得熟悉,我应该想到的……
在夏楚迟上一次带凌烟雪去的绝美风景之地里,他们两人从空中落下。
“该去哪里找他?”秋银霜望着广阔的天涯,眼神显露出迷茫。
“一定是那里。”夏楚迟回了她一句话,逆着泉水流淌的方向走去。
泉的源头那里,有一个凉亭。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木头搭起,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苍翠叶片落下,清风里,徐徐送来清甜的气息。亭里,三杯茶散发出热气,在空中缭绕回旋。
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他一袭银色长发,眸苍翠清亮,皮肤白皙得甚至有些苍白,但铺化开的阳光使他也多了几分柔和。唇仿佛是带着些许凋零的哀伤的花瓣,衣裳大半是淡蓝色,与蔚蓝清亮的天空万分神似。
他的气息清新脱俗,仿佛风拂过潺潺的溪水,幽然而空灵。
他便是钟离枫。
钟离枫抬眼看着夏楚迟和秋银霜,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讶。他用手指向那两杯茶,笑到:“坐。”
秋银霜坐下,拘束而警戒看着他。
夏楚迟走来,严肃冰冷的眼神几乎要把他刺穿。从他苍白的嘴里吐出一句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钟离枫用眼斜着看向他,一种邪魅幽灵的感受弥漫在眸中:“你听过‘容器’吗?”
“什么意思?”夏楚迟眉头微皱。
他捧起一杯茶,置于嘴边。热气萦绕在空中,轻轻飘摇起来,显得飘渺神秘。“她——凌烟雪,便是一个很不错的容器。”
夏楚迟微微一愣,问:“那么,那个元神便是‘他’?”
“当然了。正是‘他’。”说这句话时,钟离枫的眼神有些黯然,多了几分莫名的愧疚。
他们口中的“他”是钟离枫的亲弟弟。
钟离枫出生于粤烽城,是粤烽族的皇子。
粤烽族有一个规矩,也正是这个规矩,使粤烽族得以流传至今:皇上与皇后必生两人,一人作为皇族的继承人,一人接受世代相传的粤烽族“族灵”。族灵寄处于那一人体内,直到下一代传承。因为皇家世代传承的强大灵力和族灵带来的巨大力量,体内封存着族灵的人基本都不会有大多人对他构成威胁。而钟离枫的亲弟弟、族灵寄处之人——钟离诺,由于他年龄幼小、实力也弱,还是被人击伤,族灵也变得残缺不全。而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族灵存于另一人体中,直到族灵恢复。
想到这里,钟离枫心头不禁有些悲哀。他从族灵残缺后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容器”,而这个“容器”,便是……
夏楚迟当然明白这一切,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同情:“我明白它的完整或残缺关系着粤烽族的生存与灭亡,但是你也明白,我为了她,追随了几生几世……”
“那么,就答应我一件事吧,”钟离枫转头望着他,神情表现出几丝愧疚与形容不出的狡黠,“你帮我找到一个更好的容器,我就放过她。”
“好。”夏楚迟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地说。
钟离枫嘴角升起一抹计划成功的笑容,说:“要不,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