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朗！稻子收好了吗？”屋里传来如水刻意提高音调的叫喊。
刘朗忙拿掉草帽，钻进屋里：“好了好了，都差不多了。只要等一下再努力一下就行了。”
“快歇歇吧。”
这是刘朗与如水在京春城城郊度过的第二个秋天，老天似乎特别关照他们这对小夫妻，他们刚来这里种下稻种就收获颇丰，京春城里好多大户人家都向他们下了订单。这到第二年，他们就有一定财产建起自己的房子，在田边安心居住了。刘朗不像从前过着刘家大少爷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与如水男耕女织，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不比以前舒服，可他总感觉心里踏实的多了。自己挣的钱自己花，到底比花父母的钱来得好。
家里的大黑牛现在天天跟着刘朗干活，没有瘦下去，倒是健硕了许多，连叫唤的声音听着也健康了许多，还有一只小喜鹊作伴，日子就更加好过了。
不过，令刘朗耿耿于怀的是，如水这几天脸上的笑容少了不少，眉间的“川”字倒是越来越深了。
——
是夜。
窗外虫鸣声不断，一轮明月高挂于空中，天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星辰闪闪烁烁，就像是天空中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人间。
刘朗拉着如水的手做到床上，看着她的愁容，担忧地说：”如水，你这几天是怎么了？“
如水看着刘朗担心的脸，展颜一笑：”没什么……“
刘朗将双手放在如水的肩头，使她迫不得已盯着自己的眼睛：”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夫人我还不知道吗？你要是真的开心，我怎么会担心呢？“
”……“如水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俊朗的男子。
”说吧，夫君我同你一起承担。“刘朗的眼里满是鼓励。
终于，如水说出了令自己担心许久的事情。
如水是王母的第七个女儿，在天界掌管织云绣彩的事情是整个刘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可正是这样才令如水担心。毕竟自己是王母的女儿，天界明文规定：仙女不得与凡间男子相爱。以前也有仙女同凡间男子相爱的例子，但结果都是仙女被除去仙骨扔入轮回，永生不得登上天界；而男子则被驱逐去魔界，在魔界的炼岩山中浴火九九八十一天，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再放到人间，后果当然是被人界的道士收拾得很惨。如水这次下凡已经是四年的光阴了，虽然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在天界不过过去了四天罢了，可是如水从来离职都不超过半天，这被王母发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自己被削去仙骨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心疼刘朗要被驱逐去炼岩山。
刘朗皱着眉头听完了如水的话，跟如水生活也有些日子了，对于天界的条规他也略有耳闻，可以说不比人间的有人情味。
沉默了良久，刘朗开了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如水看到刘朗那么淡定，实在是预料之外。在她的记忆里，也见过许多男子被驱逐去炼岩山的时候，那种肮脏的脸与肮脏的话语字字灼心，就像是一把把刀子往心上割，就算她是局外人也觉得不堪入耳。她没有想到刘朗听到真相后可以这样气定神闲，似乎这事情并不是他们将要面对的。
”你是我夫人，既然都嫁给我了，我刘朗就一定要对你负责。就算要去炼岩山又如何？既然我们在一起，若你被迫脱去仙骨，我也一定要受到点事情我才能心安啊，是不是？“刘朗心平气和地说道。
如水被刘朗说得一愣一愣的：”你……当真……那炼岩山的烈火可以融化世间万物……“
”那又如何？若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啊。“刘朗笑着搂住如水的腰肢，手指着窗外，”你看今晚的星星多亮啊，何不与夫君我饮酒赏月？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嗯！“如水终于舒展了容颜，把头靠在刘朗的肩头，共赏一轮明月。
——
牛棚中。
一只小喜鹊停在老黑牛的牛角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老黑牛浑身一抖，变成一个俊美的男子，窝在稻草堆中。几缕青丝垂在胸前，一对牛角上点缀着一些闪闪发光的珍珠，衣襟随意地敞开着，露出小麦色的健康肌肤，健硕的胸肌若隐若现。
”汝也现身吧。“男子懒懒地瞥了一眼立在他牛角上的喜鹊。
喜鹊振翅向地面落去，还未落地就一阵烟雾腾起。雾气消散之后，一个男子站在杂乱的稻草里，青丝披散在背后被一串精致的珍珠点缀着，衣袖由漆黑的羽毛编制而成，肩上披着一件白色的裘，身上的白袍垂地，让人一看就知道并非凡人。
老牛变成的男子，嘴角荡起一抹笑容：”你们仙人就是这样，现个身排场都这么大。“
”你得了吧，要不是你现在身子骨懒，你的排场比我的还要大。“
”啼惘，我这岁数都可以做你祖宗了……“
被称为啼惘的男子剜了卧在稻草堆里的男子一眼：“就你？耨，我们物种不一样吧。你是牛，我是鹊……”
”哎呀，老糊涂了……“耨竟然傻呵呵地笑起来，有点不符合他的气质。
啼惘做到耨的旁边，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跟你扯皮了。“
耨笑着坐起来，小臂搂着啼惘的脖子，黑眸里含着丝丝担忧：”你说，如水他们的事情瞒得过去吗？“
啼惘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天界的那群人的手段，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专门棒打鸳鸯三千年……“
”哎呀，那两个娃娃要吃苦了……怎么办呀？“耨的眉头紧锁起来。
啼惘在耨的头上轻拍了一下：”你活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办法，我还有什么办法？最多去王母面前替他们求个情，不过那些天庭上的老东西估计是不会听的，迂腐……“
耨搂着啼惘靠在墙上：”他们的确是迂腐，可是要是他们不迂腐，也掌管不了世间万物啊。那也是盘古那个老怪物拜托他们管辖天地的，他们也只是恪尽职守罢了。“
啼惘顺势靠在耨的胸膛上，闭上眼眸：”算了，还是我去说说看吧……“
——
天界，永远是天地间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就连曦城也比不上。处处仙雾缭绕，仙女们提着小篮子欢声笑语地驾云飞过，房梁上用金花金叶装饰。
”你不在人间好好当差，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位红衣仙女走在啼惘的身边。
啼惘头也不转：”鸟儿们在人界很好，也不闹事。彦赤，我来这里是有急事。“
彦赤看了一眼啼惘：”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小妹如水的事情，可你也知道，母后刚知道了这件事情，正在气头上，你何必去招惹她老人家呢？”
啼惘停下脚步：”她知道了？”
”是了！方才震怒，把玉皇大帝的宝鼎都给砸了。“彦赤想起刚刚王母的行为到现在都有些后怕。
啼惘深吸了一口气，抬脚朝着王母所在的宝和殿走去。
彦赤在后面摇着头，疾步跟上啼惘的脚步。
”真是无法无天了！“王母愤怒的声音从大殿中传了出来。
仙女们附身跪在下面都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彦赤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大殿门，转头看啼惘：“你今天还是算了吧，回去吧。”
“可是，”啼惘用衣袖擦去额头上滴下的冷汗，“很急啊。”
彦赤狠狠地剜了啼惘一眼：“你不要不知趣啊，她老人家现在正在气头上。你一去，口一开就说明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知情不报与犯法者同罪。到时候，不光如水小夫妻要受罚，连你也脱不了身，你想想清楚些。”
啼惘经彦赤这么一提醒倒是开窍了，彦赤说的没错，天界从来都是处罚仙人不留情面的。想当年，如水的妹妹染宣与人界男子相爱，王母刚察觉出一些不对劲，就将染宣囚禁于极寒之地百年，就连那男子也没能幸免。更何况这次如水都已经嫁给了刘朗，既然事情已经被捅破，那也只能等王母气消下去一些再来求情。
——
牛棚中。
阳光照射在耨的身上，他随意地叼着一根稻草，仍由烦恼的啼惘靠在自己的肩头。
“七天都过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耨没有看啼惘。
肩头啼惘的脑袋动了动，更往耨的颈窝里靠了靠：“我差不多要去了，你不留我？”
“为何？”
“此去很危险，弄不好王母会怪罪于我。”
“啊！————”突然外面传来如水凄厉的尖叫声。
啼惘一个机灵就翻身而起，冲出牛棚，可脚刚刚踏在门槛上，就停下了。
耨走到啼惘的身后。
家门口，一群腾云驾雾的天兵天将，气势汹汹。为首的两个死命地擒住如水，对面刘朗拿着一根扁担怒吼着。
刘朗拿着扁担就冲向擒住如水的天兵甲，离天兵甲一米开外的地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到了屋里，屋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倒地的声响。没有一会功夫，刘朗又冲了出来。
啼惘一个箭步奔向刘朗，将他摁在地上，刘朗死命地挣扎也无济于事。
天兵甲与天兵乙看了看突然冲出来的啼惘，笑了笑就押着如水飞去了天空的深处。
刘朗被大力的啼惘制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水被抓走，他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帮如水！”
啼惘松开摁住刘朗的手，冷冷地看着如同一只狮子一样暴怒的刘朗：“你帮？你帮得到她什么？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些天兵若不把事情办完是不会上罢干休的，更何况他们是奉王母之命前来擒拿如水会天界，你觉得你帮得到什么？”
刘朗渐渐冷静下来，愣愣地望着眼前分析情况的男子，刘朗看得出来，这男子对他和如水的情况了如指掌。
“你是谁？”刘朗回过神来。
啼惘将坐在地上的刘朗扶起来：“我是一只妖。”
“看出来了。”啼惘登时感觉冷汗直冒，这是个雷人的回答。
啼惘继续说道：“当然，以前是妖，现在不是。虽然本质上还是。”
“说重点。”刘朗也不客气。
啼惘深吸一口气：“我在天界是凤凰手下，掌管人间群鸟的鹊仙。如水是我的好朋友，关系很纯洁，我会帮你们。”
“你要怎么帮？”
“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
天界，宝和殿中。
所有在场的都战战兢兢，王母的怒气将人人都压得接不上气。
“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王母拍着凤椅。
啼惘假装镇定自若地从外面走进来，单膝跪地：“娘娘，我有一事相求。”
“说。”对于这个群鸟之首，王母也要给一点脸面。
啼惘抬头，直视着王母的眼睛：“请求王母对于仙女如水一事，从轻发落。”啼惘特意在“轻”字上着重了一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些写在纸上的条条目目都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再怎么说如水也是您的女儿，您自小对她宠爱有加，为何此时不肯放过她？”
众人都为啼惘担忧，这样的话不是人人都敢说出来的。
大殿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如潮水将众人淹没，所有人觉得胸口很闷，啼惘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寂静。
“王母，万万不可听从鹊仙的话，要是如此天地间便无法纪可言。”李靖站了出来，打破了大殿中令人窒息的寂静。
王母微闭着凤眸：“恩……”
王母选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看着跪在地上的啼惘：“既然你替她求情，我就法外开恩。但是，你也要受罚。”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