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轩心里清楚,这就是特务机关的可怕之处,他们可以肆意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不过只要是抗日,赵子轩当然愿意接受徐恩曾的任务,同时他还想,一点自己加入中统,说不定对延安更有作用,见到赵教授时还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为了不引起徐恩曾的怀疑,赵子轩佯装被他吓唬住了,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用沉默表示自己的妥协。
徐恩曾起身走到赵子轩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当年的热血到哪里去了,留洋十年是不是把你变成了洋奴?”
赵子轩起身说道:“为了四万万同胞,死我不怕,可让我背上汉奸的罪名......”
“怕什么?等到我们胜利的时候,由组织为你澄清一切事实,到时候你不仅不是卖国贼,而且还是伟大的民族英雄!”
“那......如果我遇到特殊情况,可以来找您吗?”
“不能。不仅仅是我,组织里的任何人都不能找。”
“万一我有十万火急的情报呢?”
“我会派人定时与你联络的。”徐恩曾说道:“你的真面目,只有等到胜利的那一天才能揭开。”
“好,徐主任,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
徐恩曾伸手从桌子上拿起那份档案,当着赵子轩的面用打火机点燃,赵子轩知道他也只是做做样子,估计里面什么也没有。
接着,徐恩曾拿出一张表给他填写,吸收他为中统成员,还给了他一个少尉的空衔。
“记住,”徐恩曾最后对他说道:“为了党国的利益,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打入鬼子内部,潜伏下去后静等组织的召唤。为了取得鬼子的信任,你可以临机决断,甚至可以做出违背良心的事。你所执行的是一个死间计划,就是要等到关键的时候,给侵略者致命一击,为了那一天的到来,你个人和组织上,为此作出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什么叫死间呀?”
“这是一种术语,其他的你不用多了解,你只知道一件事就可以,那就是你的身份只有我,和以后派去联络你的人知道,除此之外,任何人又任何方式询问你,包括蒋委员长,在没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前,你都不能承认你是中统的人。”
“啊?”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赵子轩心想:你万一哪天死了,那我找谁去?
徐恩曾接着说道:“还有,从你离开我办公室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或者说就是原来的你,怎么找工作,怎么安顿下来,怎么打入鬼子的内部,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赵子轩点了点头:“我......明白,这也是为了我的安全。”
“读过马致远的小令《天净沙-秋思》吗?”
赵子轩张嘴就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前三句是联络你的人召唤你的暗号,后两句是你的回答,你的代号是乌鸦!”
“乌鸦?”
徐恩曾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不要觉得乌鸦不好听,这是我希望你成为给鬼子报丧的乌鸦,说不定鬼子的丧钟,就是有你开始敲响的!”
不管徐恩曾是不是大特务,他的这番话,却是实实在在地振奋了赵子轩的精神,他立即表示:“请主任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嗯,你自己离开,我就不送了。”徐恩曾笑道:“还是为了你的安全,从后门走。”
“是。”
赵子轩走后,徐恩曾想了一下,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赵子轩离开中统总部后,长长地松了口气,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成了特务机关的一员。
他想:如果自己要是早一点认识徐恩曾,早一点加入中统的话,就可以给赵教授他们送情报了,也不至于那么多地下组织的人员被捕入狱。
不过他似乎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据说要想进入特务机关,组织审查是相当严格的,而且还要进行严格而残酷的培训,怎么与徐恩曾一见面,没说到三句话,就梦游似地成了中统的少尉谍报员?
——难道是因为淞沪会战打响,时局突变,徐恩曾才病急乱投医?
赵子轩琢磨了半天,也只能用这个答案自我安慰了。
因为赵教授是金陵大学的教授,为了方便见到他,赵子轩在金陵大学旁边找了家旅馆住下。
以赵子轩想法,巴不得一下船就去找赵教授,但刚走出码头口就被中统的人逮住,这使得他警惕起来。他很难相信只有一面之缘,而且知道他有“前科”的徐恩曾,就这么毋庸置疑地相信他,他认定中统一定会暗中监视,甚至可能所谓的死间计划,其实就是一个圈套。
他担心徐恩曾以吸收他为中统成员为名,使他懈怠和麻痹起来,然后顺着他这根线,挖出赵教授和其他延安的地下工作者。
所以他并不急于到金陵大学去,而是坐着黄包车满城到医院去找工作。由于淞沪会战打响,没人知道将来的战局如何发展,虽然全民同仇敌忾,国民政府对淞沪会战也颇有信心,但因为距离上海太近,政府的一些机构已经开始撤到重庆和武汉。
医院也是一样,大家都忙着在重庆和武汉去找搬迁地址,根本就没有人去管招人的事。
赵子轩找了几家医院未果,估计就算有尾巴也甩掉了,于是再折返朝金陵大学奔去。
一辆轿车突然停在他的黄包车前,从轿车上下来三个人,个个都是穿中山装,胸前佩戴青天白日徽章,一看就知道不是中统的,就是蓝衣社的特务。
没等赵子轩开口,一个人已经用枪顶着赵子轩的太阳穴,另外两个人把他拉下黄包车,直接塞到轿车里,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足以证明他们都是绑架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