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赖思焕提前结束假期,回公司上班。
例会结束,赖思焕即被请到人力资源部。人力资源总监Elynn_Zhang口头告知,他的海外职位申请已经通过,只等走完人事流程就好。同时,他也不用去美国面试了,因为集团下周刚好在班加罗尔召开亚太区年度业务及技术策略会议(简称ABTC),到时负责跨国调动的负责人将会应邀出席。现在人力资源部具体安排如下:
“第一,将赖思焕列入未来公司管理人员发展计划(简称MFP)。第二,邀请赖思焕列席ABTC,以便增加对公司运营的了解。第三,安排在ABTC期间的面试。第四,马上帮他补办印度商务签证,以便让他下周一飞往印度。”
“好的,谢谢。”这一消息令赖思焕精神为之一振。
职位申请已经通过,工作节奏马上加快-----离出差只有一周时间,除了跟进原先的工作和做好旅行安排,赖思焕还要阅读大量人力资源部提供的MPF培训资料。没有选择,他只好加班加点、密锣紧鼓地忙了起来。
不过,在繁忙工作之余,他仍会不时去思考文丽诗的失踪,并且期待突然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果有警察跟自己联系,自己应该作何应对?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给自己打气:“赖思焕,文丽诗的失踪纯属意外。在这件事情上面,你虽然负有责任,但是总体来说,你在法律上是无罪的。”想到这里,他就会对自己进行一番道德谴责。谴责过后,赖思焕也幻想文丽诗并没有真的失踪-----她只是如慕爱军所说,不想和自己联系而尔!
因此,他一直把手上唯一的线索(文丽诗的手机)带在身边,希望她的电话什么时候会突然响起。他显得格外小心,生怕错过任何来电信息-----上周翠湖聚会,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因此忘记了给文丽诗的手机充电。结果上了飞机,他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因为这次失误,他内疚了很长时间。不过,令人失望的是,除了垃圾短信之外,文丽诗的手机一直没有响起。失望之余,每隔一会儿,赖思焕就会检查一下,并且拨打一次文丽诗的号码,以确保信号畅通。每当此时,那首好听的铃声就会响起。
有一天,在咖啡间休息的时候,赖思焕又去拨打。旋律响起,人力资源部的Sophie_Deng刚好走了进来。看到赖思焕,Sophie马上打招呼:
“Jimmy,你好。”
“Sophie。”赖思焕也礼貌地点了点头。
Sophie听到音乐声,仔细辨别了一下,好奇问道:
“Jimmy,你也喜欢听Sarah_Conner的歌?”
“Sophie,你刚刚问什么?”赖思焕正沉浸在歌曲之中,因此没有听清楚。
“我是问……”Sophie一边倒咖啡,一边重复说道,“你也喜欢听Sarah_Conner的歌?”
“是啊。”
“我挺喜欢这首《Hasta_La_Vista》的,感觉……有点忧伤。而且,吉他的节奏很明快,小号也很有感染力。”
“你听得挺仔细的嘛。”
“还行。”Sophie微微一笑,“诶,你知道Hasta_La_Vista是什么意思吗?”
“是不是西班牙文?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是再见的意思。”
“再见……?”赖思焕懵然说道。
“是的,再见!”Sophie见他心不在焉,拿起咖啡,转身走了出去。
“Hasta_La_Vista,再见?”赖思焕不禁喃喃自语。
好奇之下,他马上用手机上网一查,果然发现Sarah_Conner有这首歌。赖思焕随手将它下载,接着继续播放:
“Time_to_say_good_bye……Cus_now_my_time_has_come_to_leave_ya……Hasta_la_vista!”
(注:摘自Sarah_Conner《Hasta_La_Vista》歌词)
忧伤的小号不断徘徊,“Hasta_la_vista”重复出现。
“是时候要说再见了……因为我现在要离开你了……再见!”反复咀嚼着这句歌词,赖思焕脑中突然一个激灵,“难道我和文丽诗还有机会再见?!”歌声停止,他意犹未尽,马上将歌曲设为循环播放。
动人的旋律再次响起。听了两次,赖思焕不禁暗想:“我和文丽诗因为探访古迹而偶然认识,如果真的可以再见,会不会还是在某个古迹的附近?!”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一喜,“对,不能再等,出差印度之前,我要再去一趟大鹏所城!”
周六,天气晴朗。赖思焕一大早出发,直接前往大鹏半岛。还是同一座古城,由于刚好到了周末,而且已是暑假,古城到处都挤满了人。之前已经来过两次,赖思焕早就记住了古城的布局。他进了南门,马上右拐。大步流星,直接走向振威将军第。很快,他已经来到将军第门前-----只见几队吱吱喳喳、兴奋不已的小朋友正在排队等候。
见此情景,赖思焕不禁恼道:“看来这里正在搞夏令营。这么多人,我进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于是,他转身避开人群,沿着将军第门前灰色的高墙,直接往北走去。到了路的尽头,他向左一拐,便到了侯王古庙。
赖思焕习惯性地抬头观看,只见庙门两边刻着一副对联:“灭项兴刘多妙计,庇民护国著奇功。”石刻的字体苍劲有力,虽已年深日久,仍然清晰可见。
颂读完毕,赖思焕抬脚继续向西走去。七拐八弯,就到了古城的西侧。再走一会儿,他终于到了赖家巷。转身进巷,公子博物馆立刻出现眼前-----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公子博物馆竟然闭门不开!
“唉,真是的,你这不是有意和我作对吗?!”呆立门前,赖思焕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有主意。百无聊赖之下,赖思焕干脆一屁股坐到门前的麻石条上-----这里不是游客旺地,他正好可静一静,定定神。坐了一会儿,他又习惯性地拿出文丽诗的手机来玩。拨完号,《Hasta_La_Vista》马上响起-----很快,明快的鼓点和婉转的小号,伴随着忧伤的女声,在静谧的小巷里不断回荡。此时,小巷两边的高墙正好形成一个共鸣腔,意外地令这首歌增添了无穷的魅力。听着听着,赖思焕不禁沉醉其中。
铃声停了之后,他干脆在自己手机上调出前天下载的歌曲,将其循环播放-----好听的旋律再次响起。不知是不是因为起来太早,现在又临近中午,赖思焕竟然犯起困来。听着听着,他不禁双眼微闭,渐渐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头上传来:
“小赖!是你吗?”
“啊?”赖思焕一下子惊醒。他睁开眼睛,抬头一看-----长发披肩,微笑浅浅,这不正是文丽诗吗?!赖思焕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于是大声问道,“小文?”
“哈,”文丽诗微微一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听音乐?”
“我……”赖思焕满脸惊愕,一时张口结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坐在麻石上,连忙站起身来,并且马上关掉音乐。文丽诗看他慌乱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赖思焕整理了一下情绪,沉声问道,“小文,那天你怎么突然失踪了?我……我一直在找你!”
“什么?”文丽诗有点诧异。
“我是说,你那天怎么突然失踪了?”
“失踪?!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看到她的反应,赖思焕不禁皱起了眉头:
“上周,我们在长松山顶失散了,你也失踪了,你难道不记得?”
“什么……?!”文丽诗张大了口,“我们在长松山上失散了?长松山是在哪里啊?”
赖思焕一听,感到十分愕然。他盯着文丽诗,大声说道:
“你怎么完全没有印象?我们上周四一起去了CD,然后一起爬了长松山,最后你在山顶失踪了……”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后来,我找了你好久,可是找不到。你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
见他大声质问自己,文丽诗马上辩解道:
“我哪有和你去什么CD?我……上周生了病,在家里待了好几天。”她眼睛瞪得大大,声音充满了委屈。
“你生病了?是哪一天的事?”
“我想想……”文丽诗努力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周三开始。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好像上周二晚上发微信,问我想不想去一趟CD-----我说得对不对?”不等赖思焕回答,她继续说道,“第二天,我吃坏东西,拉了肚子,晚上开始发晕,结果在家里躺了一整天。”说到这里,文丽诗眼眶有点发红,“等我恢复过来,发现小背包不见了,手机也不见了-----也想不起在哪里丢的,估计是到楼下买药的时候,迷迷糊糊搞丢的。”
“啊……?!”赖思焕感到不可思议。但是看到她一脸委屈,心中又不禁充满同情:“她一个女孩子在深圳生活,没有人照顾,生了病只能自己撑着,也真不容易啊。”他心里这样想,口中却问道,“就算你没有去CD,等你恢复之后,为什么不联系我?或者,至少打打自己的手机,看看它是不是还在?”
见赖思焕还在质疑,文丽诗极力为自己辩护:
“我把你的号码存在手机上了,手机丢了,怎么联系得到你呢?到了周六,我好了一点,就去买了新手机,开了新号码。当时,我马上拨打自己的旧号码,却发现一直是关机。”说到这里,她的泪水似乎马上就要涌出。
赖思焕听了,心中再次感到内疚:“原来自己真的错过了她的来电!”他见文丽诗伤心不已,本想不再追究。但是再仔细一想,发现还有不合理的地方:
“那你买了新手机之后,也可以用微信联络我啊?”
“我也想啊!”文丽诗大声辩解,“但是换了新号码,我只能重新注册过一个微信号。以前的微信朋友,现在全部都弄丢了……”说到最后,她终于哽咽落泪。
“啊?!”赖思焕一时哑口无言。
文丽诗想到俩人好不容易重逢,却被赖思焕反复质问,不禁感到既伤心又委屈。她马上转过身去,对着墙壁,低声抽泣起来。赖思焕一时不知所措-----他想到如果文丽诗真的生了几天病,又没有人照顾,的确非常可怜。现在她没有失踪,显然比什么都重要!尽管心中还有无数疑团,还是暂时不提为妙!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文丽诗不再哭泣,于是上前一步,轻声道歉:
“对不起,小文,刚刚我是有点过份,你不要生气好吗?”
文丽诗背对着他,没有说话。沉默良久,赖思焕小声说道:
“小文,你看我们一直站在这里,别人看到,有多不好啊。”
“哼!”文丽诗还是背对着他。歇了半刻,赖思焕继续好言相劝:
“小文,你还没有吃午饭吧?我们不如到大鹏镇上喝杯咖啡,之后我再向你正式道歉?”
“我不去!”文丽诗用力摇头。
她终于开口说话,赖思焕心中不禁一喜。他感觉文丽诗气头已过,于是转到她的身旁,默默地看着她。文丽诗似乎并不罢休,立刻将头别了过去。赖思焕虽然感到很好笑,但也只好站在原地,继续耐心地等待。看着文丽诗低头不语的样子,他不由得联想起当天自己搀扶着她,一路爬上长松山顶的亲密画面……
僵持了很久,文丽诗可能已经站累了,忽然动了一动。赖思焕看到,连忙抓住机会问道:“小文,我们不如走吧?”文丽诗还是不理他。
“小文......?”
虽然还是不情愿,文丽诗终于转过头来-----赖思焕留意到,哭泣过后,文丽诗原本清秀的脸庞显得更加瘦削。
“看来,她真的是生了几天病。唉,自己真是的!”赖思焕心中不由得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