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大军拔营前往吴州与吴州诸军会合。夷后姚若拨粮,纳入吴州府库,赈济饥民。
吴州本为北国大郡,城中本繁华兴荣,只这一仗,粮食短缺,城中数万人,不论是将军,兵士,百姓,无不消瘦异常,妇嬬老幼,活活饿死的不为少数。
街市上不乏断壁残桓,有的只一两间,有的烧尽了一条街,万千百姓在战争的缝隙中努力生存着。围困终解,大军入城,城中百姓互相搀扶着,望着缓缓行来的姚若,喜极而泣。太子已逝,在他们的心中,她已是北国子民最后的寄托。
大军在吴州休整几日,集结进发京都,竟达四十余万人。
“冯帅,刚到的军报。”传令兵踏进主帐低头呈上军报,帐中坐着冯良平,原州之将余江及其手下诸位副将,众人面上皆微现愁色。
冯良平立起接过军报,只扫了一眼已皱紧了双眉,诸将见他如此表情,面上凝重之色渐增,面面相觑暗自揣测。只见冯良平霍得立起,一手揉了军报,咬牙切齿,铁拳击在案上,一阵闷响,案上笔架竟倾倒案上。
“怎么了?冯帅!”坐在冯良平右侧下方的余江拧着浓眉,急忙问着,难掩眸中焦灼之色。
冯良平目露恨色,按着椅子扶手缓缓坐回椅中,目光在属下将领脸上一一扫过,微阖了双眼似在平息自己的怒气,复睁开眼时难掩眼中的疲惫,缓声道:
“原州守将、南河郡将领在几天前均被暗杀,原州百姓组了一支起义军,打着清除逆臣的旗号造反。南河郡派去古州的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副将懦弱无能,敌不过夷国攻势,死伤惨重,数万兵士降了敌军。”
冯良平话音一落,帐中惊声一片,原州毗邻京都,南河郡已无一兵一卒,西郡兵力不多,已调入京都,负责京都防卫。他们,在何时已走到负隅顽抗的绝境?他们不敢想象,当北国百姓皆揭竿而起时,该是多少万的兵力,而他们,仅几十万而已。
夷军大将本就厉害,再加上一个姚远,这一仗,他们还能赢回来么?
叛军将领暗杀之事也已传到夷军营中,无人不拍手称快,姚若等人在帐中思量半天,也无一个结果,能同一天暗杀多个将领、发动百姓起义,手段不小,这到底是何人?
姚若坐在自己帐中,久久思量,心绪难平,心中猛得闪现一丝光芒,她霍然立起出帐。
刚挑起帐帘,便对上姚远探究的目光,见姚若怔怔立在帐门口,姚远手执书卷,斜坐在榻上,身前摆着一局棋,高兴地朝姚若招招手,道:“过来呀,若儿。”
姚若扬起明媚的笑容过去,坐在父亲身侧,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局,姚远拿手拦她,道:“照着棋谱摆弄了半天,别弄乱了。”姚若指间夹着一粒黑子,抬头朝父亲淡淡地笑着,娇声叹道:“这棋谱还是我带来的,有时间让您看。我过来问爹一点事情。”
姚远把目光从棋谱上移开,探寻的目光打量着姚若,想起前些日子她问的事,笑意敛去一分,“什么事?”
“还能有哪件事,当然是您回来那天的事。”姚若手执黑子状似随意般,一下一下轻击在棋盘沿上,掌心却似沁出了薄汗。在那天父亲说不能告诉她时,她已猜出了些眉目,只是没有再问而已。暗杀的消息传来,在心中,除了有欣喜还有一丝隐隐浮动的担忧,他竟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姚远眸光闪逝,复垂头看着棋谱,摆弄着棋子,随口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别人交待过不要告诉你,不过你倒可以猜。”
心中不禁动容,姚若一把扯过父亲手中的棋谱,姚远诧异地抬头看她,强忍住心底的涩痛,姚若缓声道:“是……水亦寒,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