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个湿哒哒的人影正喘息着,看见了他,那小小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眼神里也带上了一抹悲哀:“原来,你真的回来了……”
仲文眉头一皱,他伸手拨开对方滴水的长发:“初夏你怎么弄成了这样?”她脸蛋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他的手掌在她额头轻轻一触,已经了然地把她整个人抱起,就像抱着十岁时的她一样,轻巧地抱到他温暖的床铺之上,完全不去计较她身上的湿寒,“你在发烧你知道吗?”
她却执拗地拉住他的衣襟:“那份检验报告是你做的对不对?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她哽咽住了,羞耻的感觉让人难以启齿。
他沉默了,只是用干燥的大毛巾把她整个人笼了起来,默默地替她擦拭着头发。
仲文的默认说明了一切。初夏呼吸一梗,她扯开了身上的大毛巾,光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好极,好极……”她强忍声音的颤抖,“那你告诉我,那报告里的一切全是真的吗?”
最后一丝希望在他启唇的时候悉数破灭:“一切检验都是按照程序来进行的,出错的几率低于万分之一。”
她苍白的唇瓣间溢出了苦笑连连。好极好极,他回国不愿告诉她,暗地里替她跟她父亲做亲子鉴定不愿知会她,也是,他为什么要告诉她呢?她算老几?
她把毛巾往地上狠狠一摔:“谢谢你告诉我答案,不打扰了。”她推开面前的他,走出房间,洁白的瓷砖上留下一点点鲜红,那是身无分文的她一路赤足跑到这里来脚上留下的伤痕。
来这里干什么呢?自取其辱罢了!
她眼眶红热着,脚下虽疼,步伐却越来越急,身后有追出来的声音,她快速地闪入电梯里,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满脸的泪痕。
“叮”,电梯门在一楼开启,她用长发掩住自己红肿的眼睛,快速地奔入雨中。只有在雨里才不会让人看见自己满脸的泪,或许哭过这一场,那颗等了五年的心也该死去了。
“初夏!丫头!”身后是他的声音,她越跑越快,虚软的右手却被人扯住了。
“你不要管我!”她咬牙道。是她自己不好……为什么就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就不讨妈妈喜欢,为什么除了弹琴教教幼稚园小盆友之外就什么都不会?!她活该,没人欠她的,她谁都不怪!
安仲文的胸口起伏着:“丫头,你家管家把样本送过来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那是……”他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单手抱了起来,扛到了肩上,“就算谁都不是你的亲人了,我永远是你的仲文哥哥,你发烧了我就不能让你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
“你放开我!”她的两条小腿踢蹬着,忍不住哭出声来,“你也不是我的仲文哥哥,你回来你都不告诉我,你当我是个傻瓜……傻瓜……”
他的脚步稍顿了顿,就毫不犹豫地把她重新扛回了公寓:“我才回国一个礼拜,本来就打算这两天过去你家拜访的,礼物都已经买好了。如果不是你这样****来,我也根本不知道那份报告原来是这样一个用途……”
她在他肩上放声大哭着,他把她重新按在了床上,双手握住她的小脚丫察看着,眼底神情复杂:“我替你包扎一下伤口,你浑身湿漉漉的,找件衣服换换吧。”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一窘。她瞪着他:“你家里有女孩子衣服吗?”
仲文苦笑了一声:“并没有。你先穿我的衬衣,我出去给你买。”他忽略小丫头忽然亮起来的眼睛,刚要起身,就被她抱紧了。
她的泪水透过衬衣,湿了他的胸口。她哽咽着,骄傲得什么都不愿意出口,他也停顿住了,只轻轻抚触她的长发。他什么都没问,他也没必要问。从小到大,他怎么会不明了这丫头呢?
等她套着他刚买的衣服出来时,他已经坐在客厅里,轻轻翻动着那本医学杂志,橘黄色的灯光洒落在他光洁的脸庞上,看起来宛如天使般圣洁。
“洗完了?”他的声音宛如天籁,“喝点粥……”他的话停顿住了。“抱歉……”他不由捂住了额角。
他给她买的尺寸是不是小了点?原来他出国五年,这丫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高一小妹妹可以比拟的了,起码……这该凸的地方也太……
初夏被勒得就快无法呼吸了,仲文忍笑道:“赶紧去换掉,我把这套扔掉,明天带你重新去买。”
“不扔。”初夏躲回他的房间,“衣服改改就能穿了。”
这一夜,她缩在他温暖的主卧室里休息着,隔壁还没安装上暖气的客房,传来的是他匀称令人安心的气息。她把他的被子抱得紧紧的,如同怀里抱着的是他一般……
一夜,雨没有停。初夏急匆匆奔往林衍欢为她专门开办的幼稚园,没有了家庭,她更不能放弃自己的工作。
可是还没跑到园门口,她的心就凉了半截。幼稚园大门上“初夏幼稚园”的牌匾已经被拆下,扔在了一边,几个工人冒着细雨在捣鼓着什么,门口还有一个人仰着头在指挥着。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初夏快步地奔了上去质问道。
那个指挥的人回头不屑地瞟了她一眼,语带讽刺地道:“林二小姐,昨天林董事长打电话过来了,让您今天离职,新园长等会就会过来报道了。”
初夏咬紧了牙关。是的,这幼稚园也是林衍欢给予他“女儿”的礼物,既然自己不是他的女儿,这些统统都是该收回去的……
没关系,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
只是初夏兜了一圈,几乎所有的幼稚园园长看见了她,笑容都是疏离而冰冷的:“对不起,林小姐,我们幼稚园并不缺老师,很抱歉不能录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