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正巧要从军营回高府,见这驿卒被堵在城门口,便挤了过去,“我是平南将军,把急报给我,我来呈递。”
“谢将军!”那驿卒哑着嗓子,一边说,一边把身后的信筒解下交给高怀。
高怀将信筒背在身上,一登马背,便飞身向前。轻踏身前牛脊羊头,不多时便进了城。一众百姓直夸高将军武功之高,也自叹自己为何没有此等轻功,不然也不会被堵在这里。
进了城,却见城中的路也被这些牛羊堵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堵在路中的行人,根本走不动。高怀便翻上房梁,踏梁而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司空府。
就见这司空府里里外外是张灯结彩,莺歌燕舞,好不热闹。高怀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拉住管家,让他带自己去见王浚。
王浚一看这急报的内容,差点没背过气去。石勒毁约,领十万精兵突袭幽州,夙安几郡不战而降。
“岂,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王浚颤抖着双手,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你,速带三万兵将,驰援义城,配合当地守军,务必要把石勒的军队拦下来。”
高怀虽然着急,却还有理智,“义城城墙并不坚固,以敌军的速度,恐怕早已下了。”
“你什么意思!说我幽州军无用是吧!你高家军呢!你高家军不也打不过他石勒吗!在这幽州,我的话也不管用了!”王浚似乎是真的疯了,大战关头和武将闹僵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高怀见他不善,心中郁积多年的怒气也都上来了,“我知道,大人一直看不惯我,也一直提防着我。可是我高家军是为百姓拼杀,不是你王浚!”
“有本事,你就走!我幽州不留你这种忘恩负义之人!”王浚见高怀竟然还敢顶撞自己,更为恼怒。一拳捶在几案上,桌面都裂开了细碎的纹路。
再尊王浚无益,高怀懒得辩解,提剑而去。
城中的守将好不容易挤到司空府门口,就见高怀怒气冲冲的出来了。
“高将军,司空大人在不在府里?”那守将急急的问。
“就是在,也跟死了差不多!”高怀听这话,就觉得生气。正要离开,就被那守将拉住了。
“到底在是不在,城门口的事情,还等他拿主意!”
“都杀了,再双倍补偿物主的损失!”高怀随口说道,他根本不再想管这里的事情。他太失望了。
“可那是石勒给司空大人的寿礼,我们哪敢随便杀啊!”那守将一副难办的样子。
高怀一听石勒二字,揪着那守将的衣领,面带杀气的问,“那是牛羊是石勒弄来的?”
那守将像是吓到了,有些惊惧的点了点头。
“不用去找司空。把那些牛羊都杀了,尽快清出城门。”高怀厉色下令,把那守将推到一边,向巷子口跑去,“蓟城自今日起,只许进不许出。出了事,我担着!石勒,我必不放过你!”
守将看了看自顾热闹的司空府,又看了看这位向来兢兢业业的平南将军,心下有了计较。
有了这道将令,城内的守军、城外的驻军将手中的铁戟长戈对准了这些挡路的牛羊,城内外的百姓也纷纷上街,宰杀牛羊清路。牛羊凄惨的叫声,浓重的血腥气,充斥着蓟城。
只可惜,城门和街道还未清理通畅,石勒的三千先锋就已杀到了蓟城城下。这三千先锋走的是山路,绕开了城西的驻军,是故蓟城竟没有半分察觉。
“胡人杀来了,快跑啊!”西城门顿时乱作一团,不少百姓死在敌军的屠刀之下。守将想要关闭城门,却因为牛羊挡路根本关不上。
就在敌军快要冲到城门口时,为首的一人忽然吹起了骨哨。那些堵在城门口的牛羊听见这骨哨声,竟快速跑开了。城门,顿时就空了。守军慌乱不已,急忙转动木轴,却已经晚了。石勒的三千精锐顺势杀入城中,西城门落入敌手。
牛羊的鲜血,百姓的鲜血,守军的鲜血,敌军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将西城门,染成了一片血海。
半盏茶后,西城门失守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可是余下的几座城门还堵着,城中人,是想跑也跑不了。
高家军驻守在城东偏南,一听闻此事,便援城而入,与敌军厮杀。只是城中狭小,百姓众多,东南的高家军也并非精锐,更不擅长城中作战。双方一交手,便吃了不少亏。
“太夫人,夫人,公子!”一位高家军的将领绕道高府报信,“胡人已入蓟城,请三位速去山中躲避。”
“不,我要和父亲在一起!”高子衍冲出来,倔强的说。他早已换上了母亲为他缝制的战袍,铁甲在身,也有两份威严。
“听长风的,你和你母亲带着祖母马上出城。”高怀从府门口冲进来,脸上、手上、盔甲上血迹斑斑,战袍上也浸染了大块鲜血。
“怀儿,”高老太太见高怀回来了,忙跑了过去,上下左右的打量,“怎么这么多血啊?有没有伤到啊?”
“娘!”高怀推开老太太,按捺下心中的着急,“娘,我没事,您和墨梅、子衍快点出城去避一避。”
“我不走,高府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命,让我走,还不如杀了我!”高老太太情之深、爱之切,竟有些不讲道理,拽着高怀的袖子不撒手。
高怀又是无奈又是心焦,看向站在一旁快要愁眉不展的高夫人,“墨梅,带娘和子衍走!快点!”
高夫人含着泪水,“我也不走。将军在哪里,妾身就在哪里。将军不走,妾身便不走。”
“胡闹!”高怀又急又恼,“你们在这里,我如何能够安心!”分开高老太太抓着自己的手,忍痛对那高家军的将领喊,“长风,把他们绑了,绑到北山上去!”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高府。
高府在安排家人,司空府也是如此。
“司空府的女眷,随我进祠堂!”谢氏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四散奔逃的下人,坚韧、绝望却有威严的发布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