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惨叫一声，死死抓住玄真的手，只觉得浑身脱力，冷汗顺着额头刷刷往下淌，“玄，玄真，我，我真的不行了。”
“你撑住，再用用力！”他眉眼里尽是焦急，却也着实没甚办法。
来来去去都是这一句……这没用的秃驴！
我直折腾的死去活来，旁边是不是倒过一两具尸体，也不知过了多久，竟是在死人堆儿里了。
心底骂了两声娘，又蓦然想起，我娘不正是棺材里貌美如花的那位么……呸呸呸，没命养我教我也就罢了，在天之灵也该保佑我顺利生下这个小兔崽子才好！
爹爹……你在哪呢？
周围的厮杀声渐渐沉寂下去。
恍惚中，一切好像都慢了下来，空中漫漫飘落无数雪花，甚至可以听到它们落地细细沙沙的声音，又下雪了吗？
是了，爹爹死得那年也是冬天，好冷，好冷，和现在一样冷。
“三郎！”
“三郎！”
我只觉得万分疲累，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嗯，阑簧，你别吵，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随爹爹出征了，让我休息一会。
耳边响起啪啪啪的声音。
眼前精致模糊，却是一会左一会右，晃的人更加晕沉。
又听得谁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
额间骤然袭来一阵剧痛，我意识猛地清晰了些，迷迷糊糊抬眼看去，嗯？鸿途怎么也在这？
似是看出我的疑惑，鸿途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你若是死了，谁来复活她？”又听他对玄真道，“她早已没了痛觉，你这样打她有何用！”
打我？
我蹙蹙眉头，慢慢睁眼去看玄真，正见他举着一只手还来不及放下去。
头脑里忽的窜出一股子气恼！
老娘这辈子都没被人打过脸……真想将他扯过来踹一顿！哦，还有真阳那贱人，回去必定是要折了她当年打我的那只手！
“把这个吃下去。”鸿途翻手拿出一粒药丸，也不等我答应，掐着嘴巴就给塞进去。
我含着药丸，喉咙干涩宛如火燎，哪还咽得下去，只是迷怔看他。
他略是皱眉，突然反应过来，将我头扬起来，辅助吞咽。
片刻后，身上终于凝出一点力气，我又开始接着痛，接着用力，可仍是不见成果，只得摇头，“不行，我，我，真的……不行了。”说着，狠狠抓住鸿途，转头虚弱道，“我，若是死了，还，还能救，我娘吗？”
鸿途一怔，反手抓紧我，“你可以！”
“赫泊辛想让他老爹起死回生？”我咬咬牙，扯扯嘴角“我就是死，也不让赫泊辛那孙子得逞！”
鸿途抿唇，点头，似是答应我了。
我急喘几口气，耳边突然一声凄厉哀嚎，“赫泊辛，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本殿……”说到这里，一声呜咽之后便没了声响。
我侧头看过，太子站在赫泊辛面前，身子缓缓往下滑，最后倒在地上。赫泊辛提着刀，嘴角佞笑，轻蔑看了眼太子，复又抬头，揉身冲入战阵，与黎墨宸打到一处。
“啊——”钝痛撕皮裂肉的扯断我每一寸意识，想晕却再也迷糊不得，鸿途的药当真是厉害！
“快了，快了！”玄真惊喜一声，拍拍我的手“三郎，你……”
“你还会说些别的吗！”我瞪他一眼，嗷呜一声，又疼的说不出话来。
“头，孩子露头了！”鸿途眉眼略微舒展，“跟着我一起使劲！”
“你也要生了？”我拧着眉毛，上气不接下气。
他脸色一沉，却也不与我计较，开始一二一二的喊口号。
我跟着他喘了半天，仍是无果。
“三郎，你要快些，不然孩子会窒息的！”玄真急急看我一眼，又盯着红绸下面的情况。
我逮住什么就抓的死紧，仍是痛得天旋地转，只觉得额头青筋都快要爆出来！为什么偏偏要女人来生孩子！想着，狠狠去看那罪魁祸首的孩子爹。
黎墨宸与赫泊辛厮打到一处，刀光剑影凌厉纵横，眼看着赫泊辛一个巧刀斜挑，在黎墨宸胸前豁出一道长口。
我哀叫一声，愤然起力，嘶吼“黎墨宸，你要是敢输，老娘就带着这孩子跟你一起陪葬！”
空气中蓦然传来玄真与鸿途的喜呼，紧接着便是孩子清脆的哭声。
我送出一口气，颓然躺下去，浑身再无半分力气。
黎墨宸亦是惊喜的朝这边看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
“是个男孩儿！”玄真擦拭着娃娃软软糯糯的身子，很是小心翼翼，满脸的温柔慈爱。
我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想抱一抱，却仍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往后不能陪他，现在便不要去碰，碰了便是扯不断的牵挂，徒留痛心。
“鸿途！”玄真突然怒喊一声。
这一声到叫停了正在酣战的赫泊辛和黎墨宸。
我急急看过去，正见鸿途一手挟了孩子站在玉棺旁边，一手轻抚棺盖，眉眼间是无尽爱慕痴执。
“鸿途，你想做什么？”我咬牙，伸手叫玄真扶着。
“三郎，只要你肯生祭复活她，我便将孩子还了你。”鸿途唇角敛起抹邪肆，直直盯着我。
我牵起一抹笑意，洋洋看着他，“大不了便不要，左右他爹娘都命不久矣，徒留一个在这大争之世也是受苦。”
“你放了他，旁的要求，本王都答应你！”黎墨宸倒提了长剑，紧凝住那孩子。
鸿途瞥他一眼，冷笑一声，扬手一指，“我偏偏什么都不要，只要重三郎的命！”
“不行！”黎墨宸咬牙死死盯住他。
“行与不行可不是秦王说了算。”鸿途眸色流转，落在我身上，“若我能救你的情郎呢？”
我垂眸盯着他身边的玉棺，沉默半晌，终于挑唇轻笑一声，“这买卖倒是可以谈上一谈。你先把解药给他，”摸出往生刀，指尖拂过金纹“你要我怎么做，我便怎样做。”
“解药我现在是没有，”鸿途抬手抚着孩子的小脸蛋，慢慢道“配药的方子倒是可以给你们。”
“我如何信你？”我眯眸看着他。
他冷哼一声，“多少，你这孩子也是金夏王族血脉，今后生儿育女，还能再造一个祭祀出来，你即便是死了，存好尸身，过了几十年，能再复活也说不定。”
”谁稀罕这死死活活的戏码”，我嗤笑一声，“好！你将方子告诉玄真。”
他挑眉，“你当我是三岁孩子？照我说的做，方子再给你。”
“不说便罢了！”
他邪肆笑起来，抬手掐住孩子的脖颈，不一会孩子哭声渐息，脸色转为紫红。
我咬牙半晌，松开玄真，走近他几步，“你说！我做！”哎，这个小累赘！
“你过来，待得我取出一半你的心头血，再将方子告诉你。”
这精打细算的混蛋！
“重熙言！你敢！”黎墨宸几欲上前，看了看鸿途，却终是不敢轻举妄动。
我朝他柔柔一笑，“左右，我是活不过这一二天的。一命换两命，也还划算。”说罢，便走到鸿途身边，将往生刀递进他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