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是在场的一位客人。刚刚他还在静静的饮酒，他喝酒的方式也与一般人大不相同，不用细看也能发现那是极为讲究的。他身后还站立着几个身着褐色衣服的青壮男子，他们的神态都显得极为恭敬。任谁都瞧得明白，那几人是跟随他的仆从，这客人定是位有身份的人。
但此刻他却成抱拳施礼的姿态。显然他并未因眼前的人匍匐在地上而怠慢失了礼数。
反观钻山虎，听到前面像个书呆子似的问话，整个脸早已揉成了一团，他回头瞟了一眼齐云海，心中想着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他此刻恨不能拿刀砍死眼前的混账东西，都是他挡路才毁了自己逃走的希望。更哪还有心思回他的话。
这时，他却猛地发现腰间的刀早已消失，竟然他都没有任何察觉，这对任何一个用刀的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但钻山虎想的却和别的刀客都不一样，因为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荣誉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他当即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刚才那迅疾而出寒光，用的竟是他自己的刀，他实在想象不出究竟是多快的手法才能做到。他感到了绝望，想到了死亡，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器官走在走向枯竭。
齐云海此刻却没心思理会地上那几个废物，他反倒打量了一眼那位拦路的客人，那是个约莫二十的年轻人，一袭素衣，相貌端正。看起来不是江湖中人，倒像个儒生，跟周边的江湖草莽比较可谓云泥之别，尽管他自己也不像个江湖中人，但像他这样的江湖人可是不多的。
“都说来酒舍的人是喝酒来的，我看你不像”齐云海对他说道。
“在下的确不是，阁下应当也不是为酒而来，而在下来这儿的目的和阁下是一样的”那人道。
齐云海瞧了一眼身后的凝霜，展眼一笑道：“你也是为人而来，在我看来把人看的比酒重的人应该不会很坏，而且回答一个问题比死要难的多！”凝霜心里一颤，这不是他自己承认刚才他刚才在说谎吗？但此刻又实在不好当面揭穿他，他就算承认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此话何解”听那话的客人却有些疑惑，问道。
“因为地上这几个人宁肯慷慨赴死，也不愿回答问题，毕竟这世上只有好人才会对别人的诚心和礼数有所反应，而做好人要比做坏人难的多，所以他们才会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意做一个好人，回答你的问题，所以说回答问题岂不是比死要难的多了”齐云海道。
那人立刻心领神会，附和道：“那阁下岂不是在说对诚心请教有所回应的人就应当不必死了么？”
“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坏人要比好人多一点，一个好人或许是不应该随便死在别人手里的。”齐云海道。
听到这里，钻山虎刚刚还深陷在心中的泥潭此时却似乎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他颤颤巍巍的说道“对，俺要做好人，俺是，俺是好人”脸上尴尬的挤出难看的笑容。朝那客人说道：“公子，您有，有什么吩咐，尽管问俺，只要俺知道的，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在下就却之不恭了，适才听闻阁下与诸位贤弟在谈论白虎堂堂主的新夫人，不知可否告知在下，那位新夫人是何许人也，哪方人士。”
“哦，公子是问这个事儿，我门儿清啊”旁边的王三一提起女人来，眼睛就又泛起绿光来，也或许是为了给自己捞一把当一个好人的机会，便抢着说道：“那个女子约摸年芳二八，貌美如花。那模样，那身段，唉，就是老子，不，不，不，是小人，小人见过女子不少，但那么精致可爱的也是极少碰见。”
“那她是何方人士”那人问道。
“说起来不怕公子笑话，我们和白虎堂做的都是无本的买卖，顺手牵羊的营生。她本来是前天我在昌邑城外的山路上先发现的，正要上前去抓了献给大哥的，谁料半路杀出白虎堂的人来，二话不说抢了人就走。”王三道。
“你个臭小子，自己想当好人，倒是撇得干净，分明就是你自己好色成性，还要把屎盆子扣在俺头上。大侠明察，俺可是好人，那些勾当可跟俺没关系啊！”钻山虎道。
“大哥，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兄弟还不是为了你啊！哪次兄弟们抢点儿好东西不都先孝敬大哥”
“你们要是不狗咬狗，我都不知道，你们还做过这么些无耻勾当。”齐云海笑道。
“大侠饶命，我们兄弟今后一定弃恶从善”五虎齐声道。
“那女子可还有何特别之处么？”那人催问道。
“说起来也是奇怪，那个女的被抓了还不告饶，还疯言疯语，恐吓白虎堂的人，他们又岂是被吓大的不成。直接把她打昏了扛了就走。”王三道。
“她都说了什么疯话，去恐吓他们。”那人问道。
“她说自己是什么什么国翁主，小人还经常吹嘘自己是王公贵胄呢，这种鬼话，连三岁幼童都不信，又能唬得了谁。”王三道。
那人的心头紧缩，看起来极为痛苦，这时，他身后的一位褐衣人，手中展着一副画像，对王三道“你看到的可是这位小姐吗？”
“没错儿，就是她。”他的眼里瞬间变得明亮了许多。继续说道：“那个堂主还非得穷讲究，其实就是爱出风头，娶个老婆还得明媒正娶，选了个黄道吉日，定在三天后，也就是明天正午，要在白虎堂堂口摆宴，宴请群雄，其实也不过就是拉了几个山头的土匪撑撑场面。”
齐云海在旁边瞧着也便明白了七八分。他对着地上趴着的五个人喝到：“趁着我还没拿到我自己的刀，滚吧！你们以后可要继续为非作歹，做这种事儿可比做好事儿要容易的多，那我出手便再也不会这么拖泥带水的了。”说着他将手中的刀连着刀鞘一齐扔在钻山虎的面前。
“俺们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不会再犯”，说着钻山虎便捡起自己的刀，带着兄弟四人灰溜溜的逃离了酒舍。
天色渐渐黯淡，昌邑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安静。该走的客人带着他的四个仆从匆匆走了，齐云海大约猜到他们要去哪里，要去干些什么。但他懒得去想，也懒得过问。
这一夜齐云海的心中很平静，因为他知道凝霜暂时是不会再不告而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