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夜
一个凌晨令这里彻底改变。
活死人们听从康提的指示，找到那些仍然清醒的人再施以毒手后，就各自各回家睡觉。黑夜过后，曙光初透，亮澄澄的太阳慢慢从海面升起，天空变得一片金黄，而后，灿烂的日光映照大地，光线贯穿屋檐唤醒沉睡中的众人。家家户户不约而同地拉开窗帘，挺胸而立，并笑嘻嘻地对着空气打招呼。
「早晨，康提大人。」
接着，他们继续展开平日的生活，有些人继续熟睡，有些人换上制服，有些则为家人烹调早餐，有些家庭挂着笑容吃早餐，及后，大家一如既往地准备上班上学。上班族回到公司照样处理手头上的工作，学生回到学校依旧上学和玩耍。
纵然有些人和事改变了，但大家依然神色自若。
很快夕阳斜晖，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公司和学校，挂着微笑踏上回家的道路。家家户户吃完晚饭后，父母开始教导儿女做功课，老人家和儿孙玩得非常高兴，独居的单身贵族亦乐于聚在一起聊天，总之在康提的指引下，每个家庭每一个人都尽享欢乐。
自此以后，他们不用为小事而吵架，亦不必为生活而苦恼。人人高兴人人快乐，连监禁在狱中和拘留室的人也感到无比愉悦。仍然被扣留的周纪炀伏在桌上呼呼大睡，忽然门外的光线映照在他身上。
「对不起，但这次可不能全盘跟着康提走。」黑斗篷人推门而进。「我需要你去捣乱她的游戏。」
黑斗篷人亲吻周纪炀的额头，蛇形印记随之浮现，周纪炀亦慢慢睁开眼睛。朦胧中，他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离开，但他根本无力追赶。
很累很困。就像在沙漠中长期缺水，苏醒后竟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他望望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自己睡了足足一整天。他以为戴晓茹就在附近，可是，不论背影或是气息，就连讯息也未曾留下。他开始感到慌张，难道自从她外出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还是她一直留守在外？他恨不得立即冲出去问清楚！
秒针滴答滴答，他听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忽然觉得这四周都变得相当宁静。
外面那些示威抗议的人去了哪里？平常每隔一小时就会来巡房的警员又在哪里？平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消失了？担心自己的斌仔呢？幸灾乐祸的蔡Sir？周纪炀愈想愈觉得不对劲，他把耳朵靠在门边却发现根本没有上锁。他于是慢慢拉开门，小心翼翼地往自己队伍的办公室方向走。一路上，他看见大家木无表情，且对他视若无睹，反而更担心戴晓茹的安危。他马上在警署内四处搜寻，但始终看不见她的踪迹。
难道连她都变得这么迷糊？
他拔走同事的配枪后毅然跑出警署，惊讶地发现连街上的人都如此目光呆滞。他们的步姿一样、表情一样，就连行为举止都几乎一样，就像活生生的丧尸。这画面犹如电影般震撼，既不真实，却真的发生在他的眼前。
莫非他妈妈和戴晓茹也变成这些怪物？
周纪炀二话不说往前跑，刚巧一只黑乌鸦在头上飞过，他抬起头来，顿时想起电话录音中的乌鸦声，决定不顾一切跟着它跑。他穿过草丛越过枯干，不知不觉竟来到城中心的一个细小公园，而奥托就站在周纪炀的前方。黑乌鸦飞到奥托的身边，周纪炀见状打量眼前人，直觉对方就是为非作歹的S。
「男主角终于出现！」奥托大笑。「我就猜到，她一定不会让你变成活死人。」
周纪炀决定和对方保持距离。「我是警察。现在你不一定要开声说话，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用脑记住，作为将来的呈堂证供。」
「我宝贝可是纯种乌鸦呢。」奥托收回笑脸。「你够资格捉它回去吗？」
「是你指示乌鸦出去杀人，所以在尸体的胸前都有一条既尖又长的爪痕。」周纪炀其实只是在试探，但奥托似乎看出周纪炀的用意。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选择你，因为你真的好可爱。」
周纪炀暗中按动手枪的扳机。「你如此留意我，只会令我觉得推断没有错。」
奥托狞笑。「让我看看，你好像跟那个女警察是同一伙，对吗？那个女警察这么特别，我想，康提大人一定会玩得很开心。」
周纪炀紧握拳头。「阿茹在你的手上？」
「原本我只想找个人陪康提大人玩个游戏，不过这次加了很多配角呢。」奥托笑眯眯地靠近，突然，周纪炀被一个黑斗篷人从头抱起，再被带到旁边一个屋檐之上。
「你的任务是要阻止剧情恶化！」
周纪炀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竟然是黑斗篷人，但心思已不在对方身上。「别抓走我！我要问阿茹的下落！」
「我先把你救走，你才可以救戴晓茹！」
周纪炀听后既感惊讶又恍然大悟。「你知道谁是阿茹。」
奥托瞪着黑斗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黑斗篷人俯视奥托。「你当我们的共同敌人都是康提，不好吗？」
「明明之前有人拒绝承认我是伙伴，现在为了个男人却迫不及待跟我结盟。」奥托冷笑。「宝贝，你说，我该怎样教训他？」
乌鸦拍拍双翼，黑斗篷人见状捉着周纪炀离开，他半推半就跟着跑，但心情仍然焦急万分。
「带我去救阿茹！」
「你要知道，对付一个永远不会死的人，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去杀死他，到最后都只会杀死你自己。」
周纪炀脸色一沉。「你指那些丧尸？」
「谁也好，只要是仍然清醒的人，你都需要防范。」
黑斗篷人带着周纪炀在树丛里穿梭，与此同时，黑乌鸦成功追上并以尖嘴攻击二人。他们左闪右避，但乌鸦愈追愈近，黑斗篷人唯有加快脚步，幸好最后还是将它甩掉。
周纪炀感到不耐烦。「你想带我去哪里？」
「我有办法令大家醒过来，作为交换，你要帮我。」
「我见过你两次，两次你都出现在凶案现场，你叫我怎样信你？」
黑斗篷人语气严肃。「总之我不是S。」
周纪炀先是沉默，然后屏气凝神地说：「你是妃茵。妳是故意搬到我家隔壁，再和我妈妈打好关系，目的就是要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黑斗篷人丝毫不感愕然。「信不信也好，她之前并不知道你是警察，亦很感谢你妈妈对她这么好。所以，她希望保护你身边的人。」
周纪炀被对方的坚定打败。「好。我该如何弄醒这里的人？」
「谁在操控你们的意志，就只有那个谁才可以令你们苏醒，除非杀死那个主人，又或者利用我的方法将他们弄醒。」
周纪炀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故意弄醒我。」
乌鸦始终追上来，他们差点被它的尖嘴击中，黑斗篷人唯有将周纪炀放回地面。「阿姨被我反锁在家中，你趁机会回来吧。我会救戴晓茹。」
「我要亲自将阿茹救出来！」周纪炀咬牙切齿。
「我会救！」黑斗篷人咆哮。
「我要亲自救她出来！」周纪炀比对方更大声。
黑斗篷人暗地里叹气。「找到一个金色头发的女孩自然就会找到她。」
「谢谢！」周纪炀立即跑离黑斗篷人。
「你找到那个女孩之后，记得找地方躲起来！」黑斗篷人大叫，刚巧奥托和乌鸦来到，看见周纪炀逃走之际正准备追随，但被黑斗篷人故意阻拦。他脱下遮掩着脸庞的帽子，长长的秀发随风飘逸，精致的五官渐渐浮现，迷人的紫色瞳孔开始在黑夜中辉映。这个人果然是妃茵。
「既然我们都想消灭康提，倒不如合作吧。」
奥托扬起一边眉毛。「现在？会不会太迟？」
妃茵姿态高傲。「就看看谁的能力比较厉害。」
乌鸦的叫声划破宁静的夜空，几乎在同一时间，康提的笑声也响彻云霄，整齐的脚步声亦慢慢从城里传出。排列成队的活死人木无表情地抬头往前走，最后停在某个荒废已久的空地里。康提和戴晓茹早就坐在邻近的屋檐上，戴晓茹依旧目光呆滞，康提则兴奋得手舞足动。
「哈哈！今天玩什么好呢？嗯，昨天玩了那些贱女人，不如今天玩贱男人啦！」
言犹在耳，群众中的男人狠狠掌掴自己，康提却扁嘴。
「好像没什么新意呢。让我想想……啊！不如你们互相打摔角吧，这样应该很刺激啊！就让我当评判，谁胜出，谁就可以得到我身旁的大礼物。」康提****戴晓茹。「警察姐姐，看，他们为妳而战，这是否很过瘾？」
戴晓茹只是语气平淡地回应：「是，康提大人。」
此话一出，众男开始围起来互相推撞。身形健硕的参赛者轻易把瘦骨嶙峋的对手摔倒，弱者被打至昏厥，留下来的全都是彪悍之人。康提坐在树枝上看得非常兴奋，她一会儿捧腹大笑，一会儿咬牙切齿，有时候更看不过眼。
「打他！打他！快打他！」
打斗难分难解，康提有了倦意，便随意指向其中一位壮男，宣布他就是胜出者。冠军笑逐颜开，从康提身旁接过戴晓茹后，突然咬舌自尽。
「这就是胜利者的下场呢。」康提踩踏在冠军的身上，然后亲吻戴晓茹的手背。「茹茹，我们该去哪里玩？」
戴晓茹微笑。「康提大人在哪，我就去哪。」
康提的笑容快要将戴晓茹吞下肚。「我真的愈来愈喜欢妳。」
她们二人手牵手离开空地，早已躲在杂草丛里的周纪炀伏下，务求令对方别察觉到他的存在。他默默记住金发女孩的特征，打算找黑斗篷人相助之际，杂草却被人拨开。
「哈啰，这位小朋友也有兴趣加入我们的比赛吗？可惜啊，比赛经已完结。」康提溜溜眼珠。「倒不如，我将这位姐姐送给你玩吧！你想喝她的血，还是想吃她的眼睛？」
「别碰她！」周纪炀下意识抓住康提的颈椎，康提却哈哈大笑。
「原来你们认识啊！这样更好玩！你知道吗？现在这些人全部都是我的牵线木偶，任由我操控啊！茹茹，先唤我一声主人吧！」
戴晓茹弯腰躬身。「主人。」
周纪炀将康提抓得更紧。「别再玩弄她！」
康提扬起一边眉毛。「一命换一命，就用你的心来换取她的命。」
「我就先杀了妳！」枪声一响，被子弹击中的康提随即倒地，但周纪炀依然不敢松檞。他继续将枪口指向康提的胸口，准备再发射之际，却惊讶地发现康提并没有流血，而且，伤口正在自动愈合！他顿时想起黑斗篷人的说话，莫非这个女孩就是那个杀不死的人？周纪炀尝试压抑混乱的思绪，这时有人拍打他的肩膀。
「纪炀？你为什么偷走出来？」这是戴晓茹的声音！他别过头来，果然看见戴晓茹满脸迷茫地环顾四周。「咦？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里？」
周纪炀喜笑颜开。「妳听见我的说话？」
戴晓茹更感奇怪。「为什么不？」
周纪炀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我们先离开这里！」
戴晓茹点头，但当她发现倒卧在地的众人后，惊愕不已。「纪炀，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别管他们！走！」周纪炀拉着戴晓茹跑。忽然康提双眼一睁，她瞬间飞到周纪炀的身后，并一手抓住他的颈椎。
「小弟弟，别妄想甩开我啊。」康提奉上最奸??狡的狞笑。「GAMEOVER。」
康提的笑声很响亮，周纪炀听后忽然捉住康提的手，让她的手指在他的胸口上游走，然后，让她毫不留情地挖进去。
「啊！」戴晓茹尖叫。她出尽全力甩开周纪炀的手，可惜始终没办法阻止。「停手！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周纪炀！停手！」
周纪炀木无表情，任由康提挖开他的皮肤，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痛楚。康提的手愈挖愈深，伤口愈来愈大，直至她活生生掏出他那血淋淋的心脏。周纪炀的胸膛被撕开一半，血流如注，但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戴晓茹吓得整个人滑到地上，她眼睁睁看着周纪炀倒地，再眼睁睁看着康提高举他的心脏，最后围住自己唱歌跳舞。
康提兴奋无比。「哈哈！好好玩！好好玩啊！」
戴晓茹愤然抢去周纪炀的手枪，以凶悍的神情不断向康提扫射，但康提一直安然无恙地哈哈大笑起来。枪声持续，子弹亦快将耗尽，戴晓茹看着仇人如此得逞，开始禁不住情绪崩溃痛哭。
「不要！纪炀，求求你，快点醒过来！你不要有事！」她爬到周纪炀的身边，这时，康提在她的耳边呢喃：「我说过，不相信S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康提笑着离开。戴晓茹则慌得全身发抖。
黑漆漆的空地上，月光每每映照在伏尸在地的玩物，还有将周纪炀紧抱入怀的戴晓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哭声沙哑非常，他的呼吸声亦愈渐微弱。他尽力张开眼睛，虽然视线很模糊，但眼眶里的映像全部都是那个傻妹。她的笑容、她的怒火、她说教的时候、她发脾气的时候，还有她对着他感到害羞的时候。
「纪炀，你忍耐着，我带你去医院，我找人帮忙！」她的声线依旧在耳边传来，只可惜，他已经没气力了。
不行！他不能够就这样倒下，至少他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
因为这是承诺。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