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沅便不再理会趴跪在地上的人,一步步越过四周不知何时而起的云雾,是一瞬间形成的梦幻般的虚幻。灯火辉煌的大殿中央,一面铜镜上下漂浮于此,镜面是铜制的,周边的框架是深棕色的木头的,走到前面便可以闻得道一阵与古树之上一模一样的檀香味。
佟又不适时地插嘴,便道:“这两极镜的镜框就是为了封锁镜子的镜面,这镜子被封印于此是神的疏忽,同时也是神的放纵。呵呵,他们从一开始便不知道两极镜的镜框是从我身体上分割下来的,我怎么会乖乖听从他们的命令,他们把我的能力想的太简单了。”她不忌讳,夸夸其谈,神色与之前并没有变化,同样是恬静的微笑挂在脸上慈祥如母。
层沅径直向镜子走,好像什么都未曾听见般,抬手抚上两极镜映得自己脸上有些模糊的镜面,凉凉的,留下一手去不掉的檀香。“我知道了……”层沅的神色恍惚,口中轻轻呢喃,“怪不得我之前觉得他那么熟悉,原来还以为是错觉,他就是……”
“莫说,莫说,天上还在看你呢。”佟的音调听起来有些不善,上扬的尾音有些莫名的嘲讽。她打断层沅的轻言细语,层沅的思考被打断,脑子中杂乱无章如丝线的混乱还未缓过,朦胧间听见佟的声音似从天边传来,似忧愁,似感叹,似叹息,远远的抓不到又好似近在耳畔,声色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内容却是看遍红尘风年残烛的老人:“孩子,你要是实在不想看这勾心斗角的世界,就回来吧。”
“我不是你的孩子!”层沅眼神似是穿过佟,深邃又空洞,层沅的目光看的是站在面前的佟,有仿佛没有再看,不知他在看什么:“我还可以到哪里去呢?世界之大,竟未有我的容身之地。”
“不,你有。”从大殿的窄小石门的方向传来玉舍厌的声音,乍听下以为是假的,仔细辨别音调,不同于佟声音的缪远,很真切,响彻心扉的真切更加的不真实。
“你……”本想问他为什么会来,但是立刻又闭了嘴。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玉舍厌是维持着之前的高傲还是现在的孤寂,不知谁是谁。
“你不一定要纠结于此的,这不应该是你,以前不是,现在更加不应该是。”玉舍厌道,眼角飘忽不定,瞧见跪在大理石地上的佟,不发一语让人几乎忘记,“你起来吧。”这句话是对着佟说的。
“是。”树妖拍着裙子屈膝而起,一身傲骨隐藏在少女的柔弱之下,万年不变的也只有她。
层沅垂眸,眼下不易看见的情绪显露出来,脑子里一遍遍疏理突然之间闯入的情绪,像是在拿一把梳子在梳理乞丐的头发,梳不透,索性就让它放着,不管不顾总有消失的一天。
忽地抬头一笑:“走吧。”
“哦?”
“我说,走吧,现在不想这些。”
“好。”玉舍厌含笑应下。
回去的路比上来的树容易数倍,一次一跳,几下便下到树底,踩着幽蓝色的阵轮,连脚步都是虚的,晃晃悠悠才出了塔,这样才发现天已经大亮,耳边是小贩的吆喝声,杂乱无章却比之前熟悉的多,舒心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