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踢了踢邓超,没反应。双蹲下来拨弄他的头:“起来谈个人生呗。”
洗过刚干透的头发,清爽柔顺且贴服,令我很是舒服,脾气也跟着温和了不少。
邓超从被子里瞄了我两眼,闷着声音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到学校报到呢。”说着又把脸埋到被子里。
我睡不着,无聊地躺在床上,频频换台。电视的声音被我调到最小。到后来,听到邓超的鼾声响起。我才想起我也该睡了。
于是停止了漫无目的地换台这个幼稚的动作,随便调出一档综艺节目,看他们在台上唱得热闹又开心,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酝酿目光的迷离,以求渐入梦乡的佳境。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再次蹲在地上,轻轻掀开邓超的被子:“邓超,我怕。”
邓超惺忪着眼,环视周围大半天,意识到这是在哪里,以及什么情况之后,认命地爬上了床。
在他的怀里,我又睁了好一会的眼盯了良久的天花板,当倦意终于如愿袭来,我也睡着了。
清晨醒来,满屋的阳光。尘埃欢乐地在自由空间飞舞,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牙膏气味。邓超最爱的清新柠檬淡香。
我腾地起身,拖鞋趿了一只,眼光触及沙发上码的整整齐齐的两个人的行李,悬到半空的心瞬间咚地放了下来。坐在床边晃了好一会的脚,无聊地把那只趿在脚上的拖鞋晃丢了之后,我站了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别有太大压力,考不上我在的大学也没有关系,我们不缺这四年。
这是高考前,某一天,邓超向我表白的时候所说的话。
幸福如洪水,一下把我淹没,有瞬间窒息的不适感。
为了我,他甚至自小的梦想都可以放弃。
而我还在这个突然睡醒过来的清晨,因为摸不到身边的他,就以为他消失了。
终是我太在乎他了,以致老是出现已经失去了他的幻觉。
我觉得我得独立点。以期让我爱和爱我的人,得到宽慰。
只是,他爱我么。
我一边刷着牙,一边瞪着镜子里那个眼光迷茫的自己。
门开处,随着熟悉的脚步声,邓超的声音响起:“茄子,要豆浆油条,还是牛奶面包?哦,还有小笼包和肠粉,都是新鲜出炉的……”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当儿,我已快速地刷完牙,用他用过的毛巾沾湿了往脸上胡乱地抹了两下,几秒的功夫,人已冲到他面前。
邓超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半晌,对着左手一根油条,右手一只小笼包,努着嘴咬住桌上豆浆吸管吮吸的我说:“……慢点……吃……,别咽着了。”
我吞下一大口食物,满足地唔唔说着:“好吃,这样混合吃着……也很好吃……唔唔……”
“你不吃吗?”我吸上一大口牛奶,腾出空儿,终于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邓超坐在床边,一边脱鞋,一边摇头:“你呀,就是一个吃货。”
然后他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光线已是很强烈的满格阳光的窗外,有些喃喃地说:“吃货好,只要有吃的,就能快乐起来,无忧,无虑的……”
“你在说什么,老气横秋的样纸。”可能被我这张突然间扩大了好几倍的脸吓到,邓超腾地坐了起来。
“没,没说什么……呃,你就吃完了?”
我擦了擦嘴巴,满足地倒扑在床上,舒适地展手展脚,占据了大半张床:“吃完啦,好饱。”
“看你吃的,我终于有点明白什么叫杯盘狼藉了。”邓超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子边收拾起来。
“你还没吃早餐吗?”我翻过身来,仰卧着,看着邓超的侧影,他正把我吃剩的小笼包往嘴里送。吃相斯文至极,就像坠落人间的王子。
“呃,这早餐不能浪费了,我就把它吃完吧。”说话间,邓超已把桌子收拾得很是干净,用纸巾抹了抹嘴,转过身来看着我:“茄子,我们该动身去学校报到了。陌生的环境需要去适应。别怕,有我在。”
别怕,有我在。
是我听过的最暖最暖的话了。
我不无担忧地看着他:“但是,我们的钱快不够花了,不是吗?”
邓超勉强地笑了笑:“刚才我路过一家酒吧,他们在招兼职侍应生。我晚上可以去兼职,到时你就在晚自习室等我回来吧。”
酒吧?我脑子里立马出现很乱的想象。
邓超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笑着说:“小脑袋又在想什么呢。我这份工作,可是通过早前认识的师兄,给我做了担保,才得到的。要好好珍惜呢。你不知道,这里大学生兼职的大把,能找到离学校这么近的,实在不容易。”
我听话地跟在邓超的身后,主动背起比较小的那只背包,还拎起两袋比较小的行李。邓超看了我一眼,温和地笑了笑。
我立马有了种相依为命的幸福感。
未来,好像就在前方,向着我,打开了新的扉页。
下了楼出了酒店,旁边开过来一辆的士。邓超举手正要招停,被我一伸手制止了。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既然独在异乡为异客,为了将来的生活,我们当然得能省就省。
谁知道就这么一个举动,邓超忽然间大为惊喜,激动间,在我脸上狠狠地“啵”了一个。
天旋地转间我定了定神,扯起大包小包,有些跌撞地跟上邓超激越的脚步。
S城,你好吗,我们来了。
学校在微斜的半坡上。大半的行李被邓超擒着,只差没腾出手来扯着我上坡了。饶是如此,爬到学校门前,一脚跨进这座宏伟的大学城圣殿,我还是一脸的灰头土脸。
再看邓超,虽是满脸的汗,但却把他小麦色的肌肤润得更是闪闪生辉。
早有一大帮迎新的师姐师兄迎了上来。
邓超立马被热情的师姐包围。我在圈外踮脚观望,却怎么也插不进人缝里去,把我的邓超扯回来。片刻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行李被几个花枝招展的师姐瓜分,师姐团簇拥着邓超向前移动。
我在一旁目瞪口呆。虽然知晓我们系男少女多,但,用不用这么夸张啊?
眼见师姐团缓慢移动,我几乎能看到人群中邓超一脸的焦急,却无计可施。
就在这当儿,有人碰了碰我的手臂。
我一扭头,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哇靠!小文你怎么在这里?”
小文一身的休闲装,手休闲地插在裤兜里:“我朋友在这学校,我送他过来。”
“哦……”正聊着,就见一肥头短脖的胖子很猥琐地过来。
“文仔,这是你朋友?”
面对着这一双浊汪汪的手,我握也不是,不握也不是。
“不是……”小文正待说什么,一双大手狠劲一拉,我已撞在一个壮实高挑的身躯上,手下意识地就去搂住。
对上邓超皱起的眉:“不是叫你跟着我走吗,怎么乱跑。”
“我……”我一脸的委屈。
然后在师姐团再次包围过来之际,快速地跑在前方。
风从耳边呼呼响过,带着校园特有的草木书卷墨香,我这才想起,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小文打声招呼。再扭头去看,攒动的人头,一片喧哗,我已找不到他的影子。
一片鸡飞狗跳中,帮我把行李安顿在靠近门边厕所处的上铺。
一大群室友得知我是邓超的“妹妹”,分外的热情,各种的帮忙。
邓超环视了我的床一周,眉头皱了皱,片刻展开。
我知道他不开心,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该不会是和小文的重逢,惹他不开心了吧。
要知道我现在可是他的女盆友。好吧,虽然是我自诩的。但,能陪在他身边的,舍我其谁。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一群考上大学的毛头学子,在这个新的环境找了一个借口去放纵。席间很多人喝酒。
也有人藉着认识一下的名义,借酒发疯东摸西触。
那个小文的朋友好像盯上了我,一个劲缠着我“感情深一口闷。”
我迫不得已被这胖子灌着喝了一杯酒。
而直到把邓超安顿在小旅馆的床上,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电光火石间我突然反应过来他一声不吭地灌了人家胖子一晚上。
这个认知让我甜蜜又心酸,心酸又纠合着甜蜜,酸酸甜甜像可口的苹果般清爽。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邓超提着我的大包小包的行李,我抱着来不及塞到行李袋里的半湿衣服,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而在这之前,我忍受了几个晚上的厕所异味。
下铺的那个女孩儿,特别喜欢戴着耳机听摇滚,听到激越处,令我总有地震了快跑啊的错觉。
三张双层床,六个叽喳的女孩。
永远半夜里不知道谁一头撞进来,还没来得及冲到厕所便吐了个翻天覆地。
各种聊电话、唱歌的声音总是挑战着耳膜的忍耐程度。
有时一脚伸到床前地上,便能踩到一只带着钢圈的内衣,或者是谁用过的粘糊糊的面膜……
这就是传说集体宿舍,每天像战火纷飞中的飘摇小镇,家园尽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