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耐不住寂寞的是左刀客,所以最先说话的也是左刀客。
“莫怪老哥冒昧,长老弟你们因为什么来到这荒凉之地?”
左刀客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气氛,使得这客栈中稍稍稍稍多了丝人气。
长青闻言回道:“倒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燕大哥,我们是冲着无名客栈的名声而来的。”
左刀客“名声?”
长青:“听说无名客栈人来人往,消息极其灵通,所以想来打听点事情。”
左刀客点头道:“说的不假,这地方实在荒凉,所以无人管辖,加上气候极端恶劣,导致罕有普通人进出此地,也因为如此,这里成了个别人士的天堂。天南海北的聚集于此,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实在混乱。方圆数十里,歇脚的地方也只有无名客栈一家,久而久之,便成了大家默认的中心地带,鱼目混杂,消息自然灵通的很。”
长青道:“可万万没想到赶来时正碰上燕大哥和那人相约的日子,更没想到之后会发生如此多的变故。”
左刀客哈哈大笑起来,道:“看来我们之间还是有缘,注定要见面的。”似乎又想到什么,神色更愉快了几分,接着道:“如果被那高傲的不得了的快剑侠客听到你这么称呼他,当真要和你急了眼,他可是很注重名头的人。”
长青:“快剑侠客?他是谁?”
左刀客吃惊道:“你不知道?”
长青摇头:“不知道。”
左刀客听完又哈哈大笑起来,这次笑的更盛,笑声更大,直欲掩盖住屋外凶凶的风声。
“你这个人,确实是很有趣,越来越对我的心思。”
半晌,左刀客的笑声才渐渐停止,不过脸上依旧挂着喜色,显然他现在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道:“那长兄弟想要打听什么,这江湖上的事情虽然不能全都知道,但这么多年,多少我还是听闻一些的。”
长青眼中神光一闪,有些期待的问道:“那燕大哥可知道最近几年有没有异起的门派或者教派?”
左刀客思索了一番,道:“似乎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长青自言自语道。
“那可曾听过戴着红面纱的姑娘?”
左刀客想了想道:“似乎也没有听说过?”
长青有些急切:“燕大哥再好好想一想。”
左刀客看着他的模样,心思灵活,忽然打趣道:“这红面纱的姑娘是谁啊?莫非是你的相好?”
长青知道自己太过于着急了,可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因为他太想知道任何关于十年前青泥镇发生的事的消息,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好。
只要有一丝丝线索,他就会多一份希望。
长青的神色不禁暗淡了许多,但听到左刀客说的话后突然浑身上下涌上了一层戾气,连带着整个人都锐利的好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左刀客的错觉,桌上长青的剑还没收起,散发着渗人的寒芒,可长青这个人一瞬间让人觉得好似比那剑还要锐利,让他这个行走江湖对年的“老人”都忍不住起了些许的鸡皮疙瘩。
好一个凶气满满的年轻人。
长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这句相好的姑娘当不起,不过对她可是尤其念念不忘啊。”
念念不忘语气很重,原本表达思念之情的词汇,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好像要杀人。
左刀客这时已经心知肚明了,那个称作红面纱的女人十有八九跟长青有些纠葛,而且看起来纠葛还不浅,至于是什么纠葛,长青不主动说,左刀客是万万不能问的,这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为人处事的基本原则。
有些陈年旧事,有些恩怨情仇,宁愿自己默默的藏在心底,也不愿拿出来与人说道。因为每一次说起,都代表着再一次回忆,就好像原本结疤的伤口又重新被割开,然后血淋淋的暴露在外面。不怕短暂的痛,怕只怕痛一时,好一时,反反复复,间间隔隔,然后悲哀的发现,想要忘记的却早已经深深的烙在心里,怎么也抹不去。
那些能说出口,能被原谅的,早也好,晚也罢,都已经不在乎了。
那些不能说出口的,一定是不能忘的。
而想要忘记不能忘的,如何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呢?
所以人本就是个矛盾的动物。
爱之深与恨之切,世间最难忘的也过如此。
左刀客不愿再就这种话题继续下去,因为实在有些悲伤,于是便不着痕迹的掠过道:“既然无名客栈被毁,长兄弟可有下一步的打算?”
“下一步?”长青皱起眉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左刀客这个问题,不是问题太尖锐,而是长青根本就没有想过下一步的打算。换一种说法,即便有下一步的打算,也得依托于能在无名客栈中寻得一丝半点的线索。
成也无名,不成也无名,仅仅期冀抓住那根虚幻至极的稻草,和赌坊里那些早已经身无分文的赌徒,仍把希望寄托在下一局赌局中是一样,都期待侥幸,都是已经走投无路。
区别就在于,前者不自信,后者很自信。往往自信过了头,就变成了自负。
自负,自负,自己亏负。
下一步该怎么走,长青自己问着自己。
没有答案。
好像走进了一条古怪的路,前有重重迷雾,看不到头,后有层层遮蔽,见不到尾。
脚下踩着路,可惜头顶看不到光了。
好在这时,左刀客的声音响起,及时打断了长青越陷越深的迷惘。
他道:“既然打听消息,就不得不提起一个名头,世事明。”
身在江湖中,即于世事明。
这句话恐怕江湖中人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左刀客道:“世事明中,没有什么是你想知道而打听不到的事,只要你能付得起代价。”
长青急急问道:“那个所谓的世事明在哪里?”
左刀客一叹气,无奈道:“有人说它在最高的山巅之上,有人说它在最深的地穴之下。但这些都是传言,因为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在哪里。就好像没人知道世界上有没有鬼。”他又补充道:“不,似乎它比鬼还要神秘,还要可怕。我只是听到你的缘由,就忽然想到了这个名字。”
而后左刀客似自言自语,又好像提醒长青一样,道“像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长青没有听到左刀客最后的一句话,他的注意力都被世事明三个字占满了。不由自主问道:“难道没有办法找到世事明这个地方?”
“你想听?”左刀客皱眉。
“想”
左刀客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莫寻前头路,世事明在心。”
“什么意思?”
“世事明在我们心中,只要心诚,世事明自然会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