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为师教你的‘白雾’刀式，你还记得多少？”
“禀师父，徒儿全忘了。”
砰！
“哎哟……”
“你居然敢全忘了！”
茶楼后，陆昀天正在教训宗泽。
三个月过去，洛水城已经入夏。天气渐渐炎热，城中草木葱茏，四处蓬勃着生机。
这三个月，陆昀天为宗泽安排了大大小小的实战，有他不知道从哪拉来的高阶修士，还带着宗泽出城去擂台切磋，甚至有时候觉得倦了，陆昀天便亲自挽起袖子训练宗泽。
唐朝武斗成风，几乎每一城都建有擂台，这些大大小小的擂台都建在面朝帝都的方向，尽显唐之威仪。
擂台挑战者的等级分为青铜、白银、黄金和钻石四个等级，一般由能在擂台上撑过的局数作为判断的依据，不同的等级，无论在擂台内外，受到的待遇都截然不同。有高等级标志的修士比没有标志的修士更受礼遇，因此很多修士都会选择去擂台上切磋自己的技艺。
陆昀天带宗泽去的擂台，自然是洛水城的“通武”擂台，几场过去，宗泽也赢下了白银阶的徽章。
“如今我教你的第一阶段已经结束，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陆昀天攀着树枝杈，嘴里叼着根草，对树下的宗泽说道。
“师父，”宗泽恭敬的行了一个弟子礼，这三个月陆昀天把他“整”的心服口服，自己的实力进步飞快只是不知道到了几品，“上次弟子曾问过‘修行是什么’，师父当时却只回答了修行的评定，弟子今日仍有些疑惑未解。”
“修行啊……”陆昀天轻皱起眉头，他不能说宗泽这个问题问的不好，相反，这个问题非常超乎他意料。有些成名多年的修士都不一定能问出这个问题，同理，也少有修士能够答出这个问题的本质。
能够答出这个问题本质的人，恐怕只有圣人了。陆昀天在心里暗叹。
他将嘴中的草取了下来，轻轻一弹，刺进了小院的后墙。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陆昀天脸色渐渐变得严肃，宗泽知道，师父开始认真了。
师父认真起来是很可怕的，上次师父认真是他们师徒二人在野外与人相遇，别人用修为压自己时，师父脸色阴沉，一挥手毁掉了对方在世界上的所有痕迹。
“师父请讲。”
“你修行，修的是什么行？”
这个问题，轰的一下直击了宗泽的道心。
修行，修的是什么行？
道？
道又是什么？
宗泽眼睑微垂，一下陷入沉思，久久未语。
整整一个时辰，宗泽就站在树下，一丝一毫未动。
陆昀天也就一直在旁边微笑的看了宗泽一个小时，他心里有些微微的惊讶，宗泽此时的状态，不太像顿悟，倒像一种属于他自己的特殊状态，令他神识完全沉浸了进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到了晌午，宗泽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师父，弟子不知道。”宗泽的眼眸中虽充满着疑惑与不解，但是仿佛有一丝光亮从他的心间透出，映射到眼神上。
“也罢，”陆昀天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问题，纵然是那几位有翻云覆雨之力的大能，也未必能答出来。能答出来的，只有圣人。只有真正悟透了这个问题的人，才有了成圣的资格。”
宗泽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坚持听陆昀天说了下去。
“想初步了解这个问题，你只有阅遍更多的典籍，走遍更广的大陆，修得更强的实力之后，才能略知一二。”
“成圣。”宗泽轻语，他原本笼着阴霾的道心，渐渐变得空明起来，“我要成圣。”
啪！啪！啪！
“好！”陆昀天连鼓了三下掌，赞赏道，“我的弟子，没有这点霸气怎么行！”
“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吧，该上路了，以后的路还很长，这只是个起点。”
“是。”宗泽道。
……
拾语茶楼今日停业，从上到下的伙计，都知道以前最小的那个兄弟要走了，都拥在门口为宗泽送行。
“宗小兄弟，怎么回来了才三个月，就要走了？”台前算账的先生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握着宗泽的手，说道。
“放心，放心。很快就会回来的。”宗泽行一礼，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很敬重这位老人的。拾语茶楼无弱者，这位老人作了老板这么多年的左膀右臂，隐藏的实力如今的宗泽还有些看不透。
“来来来，这些丹药也带上吧，以后会有用的。”茶楼年岁最大的伙计，姓范，名泽，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如此对宗泽说道。
茶楼的送行队伍一直排到门口，过往的行人还在猜测这是茶楼哪位大人物出行，搞了这么大的排场。
主要是宗泽前些年在茶楼辈分最小，嘴又伶俐，受到茶楼上下的喜爱。
宗泽在人群的簇拥中走到了门口，门口停着两匹白蹄乌，是林老板的最爱，今日全拿出来了。
一匹白蹄乌上坐着陆昀天，他朝宗泽招招手，示意宗泽骑在另一匹上。
前面是陆昀天，后面是林云。
宗泽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虽然刚才嘴上那么说，但他心里清楚，争夺传承可非一朝一日之功，再回来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林老板适时地拍了拍宗泽的肩膀，说道：“去吧，你的路在前方。”
宗泽点了点头，没有回身，一跃上马，沉默地跟在陆昀天的后面。
“哈哈，林云，你就放心地把他交给我吧！”陆昀天洒脱一笑，“启程，清雨城！”
林老板在后方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声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个小子，你认识吗？”玄霜茶楼的掌柜此时站在茶楼的顶层，指了指正离开拾语茶楼的宗泽，对旁边隐藏在黑暗里的人说道。
“不认识，”黑影摇摇头，“不过那个青年男子的气息很强，比上林云还要强了几分。”
“那好，”玄霜掌柜轻笑，“这下我们的胜率便又添了几分。”
“嗯。”黑影应答，随后再次隐藏在了茶楼的黑暗中。
……
“你在想什么呢？”陆昀天勒马，回身对跟在后面的宗泽说道。
“我在想，”宗泽开了个不应景的玩笑，“前几个月那个‘倪灞霸’后来怎么样了。”
陆昀天“噗嗤”一笑，全然没有绝代高手的风范，说道：“放心吧，倪家背景深厚，以后迟早还有见面的机会。”
宗泽还没来得及接话，陆昀天又紧接着说道：“到了清雨城百里外，我就不会时刻跟在你的旁边了。”
“啊？”宗泽疑惑地抬头。
“首先，我跟在你旁边，可能会给你带来些麻烦。”陆昀天似浑不在意地说道，“其次，也该检验检验你在没有我的时候表现怎么样了。”
“但你会一直在清雨城附近，注视着我，对吗？”宗泽语气中带着一丝疑虑，他知道此行不同于之前的训练。
“对，”陆昀天点了点头，“但这条路，还要你自己走下去。”
二人往前又走了几里路，陆昀天突然停住，浑身进入戒备状态，险些让后面跟着的宗泽栽了个跟头。
陆昀天翻身下马，回头高声喊道：“后面一直跟着我们的朋友，出来吧。”
有人跟踪？宗泽诧异，跟了一路，自己一直有些引以为豪的神识竟然没有发现！
一阵风拂过，没有人影。
陆昀天皱起眉头，冷声说道：“不要躲躲藏藏了，你这一路都在我的感知之下。”
仿佛认命了一般，后面的草丛一阵抖动，出来了个穿着青黑色衣服的男子。
“你是谁？”陆昀天喝问，手中的光芒凝聚，即将弹射出去。
那名男子不答话，他抬起右手，轰地一下击向自己的心脏。
陆昀天脸色大变，忙散了手中的光芒，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男子。
但终究是有点晚了，一阵浓烟过后，原地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只有一个浅浅的小坑。
陆昀天站在坑前，脸色十分难看，他弯下腰，沾了点坑中的泥土，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无量殿的手法，”陆昀天很快得出了结论，“我还是没有甩开啊。”
宗泽赶了上来，看到陆昀天的脸色，不由得一惊。
“没什么，”陆昀天抖落手中的泥土，站起身来，“看来我要提前离开你旁边了。”
宗泽点了点头，他知道陆昀天要去解决一些事情。
“清雨城，往前再走一、二百里就到了，进城之后尽早找一个旅馆住下，把我给你的屏蔽外界的神识的法宝放在房间里。”陆昀天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临行之前陆昀天塞给了宗泽一面小旗子，只有两寸来长，此时陆昀天提起，宗泽才想起来。
“切记，不要和天策府发生正面冲突，能避则避，这也是老板的意思。”
“好。”
……
书生走在帝都的大街上，满目看去尽是繁华，自己却只能在这街上行走，甚至找不到一个住的地方。
“嘿，看他那穷酸样。”旁边有人嘲笑。
“还不是进京来赶考，”有人轻哼，“每年一批，如过街蝗虫一样。”
书生视若无睹，嘴角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