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明想不到在自家的地盘居然又碰到油盐不进的新“邻居”,频率似乎有点奇异的高,可气的是自己居然被这老女人烙了个煎饼,大大的出糗,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趁宋美黛不留意,一溜烟跑回停车场守株待兔。想不到兔子很快就出现,而且这么短的时间还换了装。
昨晚一派典型的都市白领打扮,清晨则是矫健的青春运动型,刚刚又像菜市场里劏鱼的大妈小贩,现在又变身活力运动型。不知有没有性感惹火型?正在自行脑补间,只见高立已抬腿上了车。
领教过她兔子般的速度,卫家明见高立坐进车后,也快速窜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车里。
高立瞄到扎眼的金毛跳上自己的车,对付小气巴拉的熊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无视。旁若无人的从后座拿过急救药箱,挽起长裤处理腿伤。
卫家明一屁股坐上来,气呼呼自顾自哒、哒、哒开火:“我说,这位卖鱼的大妈,先来后到懂不懂?!你的时间是时间,别人的不是喔?!抢人车位这么没品的事你也做得出?!还动手打人?!女人不要这么暴力好吗?我人好、大量,看在邻居的份上,给你个机会道歉。道歉、道歉,懂吗?”
“请、闭上你的尊嘴!”高立将手中沾着血渍的纱布往垃圾袋一扔,低喝。
稻草头先生一怔,果然听话的合上嘴,眼光随她的动作向下移。
白晰的小腿有条很明显的新伤,高立正用蘸上酒精的棉签给腿上的伤口消毒。这样直接在伤口上用酒精处理,伤的人咬牙不吱一声,看的人那个心惊肉跳。那么长一条伤口,虽然不深,但也是伤不是?换别的女人,不早得娇呼一声,昏了去?她倒好,除了面色苍白点,手颤点,其它并无异样,好像伤的不是她的腿。
在高立看来,有时痛一痛反而更令人清醒,反而旁边这人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嗡的,令她烦燥无比,如果可以真想缝上他的嘴。
看高立脸色煞白,双手直抖,卫家明忍不住又开口:“我说,邻居姐姐,你这样不行耶,你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医生比较好,不然弄个破伤风,会死人的耶。还有,你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拜托你可千万不要昏啊,喂……”
卫家明坐在车上,多少有点懊悔。走,良心多少过意不去,留又不知该干嘛,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请你闭嘴可以吗?”高立两耳嗡嗡,双手瑟瑟发抖。
摸出电话,发现手指有点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拨通严医生办公室的电话,合上双眼缓缓的说:“请找严医生……是,严医生,是……我去了车祸现场。是,状态不是很好,现在是一个人,还可以,我一个人也可以,好,我现在就来……”
不是故意要听她的电话,就坐在旁边怎么可能听不到嘛。说什么一个人?大大个人坐在旁边竟当透明?!卫家明气得直翻眼。
高立扣上安全带把车起动,合上眼稍作镇定。
这女人可真倔!腿上带着伤,而且伤的还是右腿,看她的样子还准备自己开车去医院,开句声拜托别人帮帮忙会少块肉?向旁人求助一下会死?卫家明懵然不觉自己有点多事了,只觉莫名的头顶冒烟,翻眼归翻眼,他还是暗暗佩服的,不像有些女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伤就大呼小叫,唯恐别人不知道,像这样坚忍的女人真不多见。唉,唯有认命囉。
高立闭着的眼尚未来得及张开,耳旁一阵温热的气息,但觉身一轻,已被人打横抱下车,稻草头罕见的抿着嘴,看起来少了些许稚气平添了几分成熟,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感觉安心、温暖,高立有那么一刹的失神,静静的靠着竟忘了挣扎及拒绝。
或者之前一直是先入为主的感觉,老感觉这就是一个说话多多的熊孩子而已,看他小心翼翼把自己安置在副驾驶位、并扣上安全带的年轻脸庞,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像——范家明!高立被这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一跳,这阳光无忧的熊孩子怎会是温文尔雅的范家明。
“家明……”她这样想着,竟然也这样叫了。
“嗯?怎么了?”熊孩子居然应她。
高立涩涩的闭上眼:这不是真的,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出现了幻听、幻觉,就是这样,一定是!
卫家明熟练、快速的倒出停车场,飙上大马路:“邻居姐姐,约了哪家医院的医生啊?”
“麻烦市心理康复中心。”高立没张眼。
“吱——”长而尖锐的刹车声音连卫家明自己都惊出一额汗,“心理康复中心”——不就是传说中的精神病院嘛?!
急促而凝重的呼吸更显气氛莫名的怪异。虽然闭着眼,高立也猜到说话多多的稻草头大概是吓着了。事实上,卫家明此刻真哭丧着脸懊恼:他怎会神推鬼整就上了她的车,还不知死活自动请缨做人司机了呢?!
高立闭着双眼淡淡的笑:“放心!我不是疯子,也没暴力倾向。我明白的,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可以。”说完解开安全带的扣子。生活就是生活,不是电视剧、电影,不是人人都可以接受现实版飞越疯人院。
“Sorry、Sorry,我不是这个意思……”卫家明急忙按住她的手,高立一怔,并没有躲避,他的手大而温暖,估计因为紧张还有少许手汗,自己冰凉的手在他掌中不觉反感,反而有种异常的安心,她奇怪的瞪着履在她按在安全带上的手。
稻草头先生似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放开手挠挠头,讪讪的说:“那个,我是有点被吓到啦。不过,现在还OK了啦。所以,还是我来吧,你的腿不是受伤了吗?给我个机会发挥发挥大爱精神,邻居姐姐!”
这稻草头先生还真是小孩子一样噪咶,高立不再逞强:“那么,邻居弟弟,请认真开车,我的性命是很宝贵的,你赔不起。”
是的,除却生命无大事,性命宝贵不能随便丢。
“拜托!我也在车上哎!谁的生命不宝贵?我的生命也很宝贵好吗?!说得好像只有你才矜贵!”稻草头先生气得嚷嚷,不过再起动时就稳当得多了。
高立知道他用了心,苍白的脸浮出一丝微笑:“GoodBoy!”
GoodBoy?Boy?!我是Man好吗?!除了宋美黛女士,还没第二个女人这样跟他说话呢!我是什么宠物狗狗、三岁小屁孩吗?稻草头先生又一次气歪,张嘴又想嚷嚷,可是瞄到斜靠在座椅上微笑的女人,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笑得真好看!
趁着等绿灯的间隙,他认真的端详闭着眼的高立。
扎着马尾、穿着运动服显得青春靓丽,睫毛很长,鼻子小巧高挺,肤色凝白如玉、身材偏瘦,不过没有瘦骨嶙峋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味道。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换了位置后就没见她张开过眼。
“我脸上长花了吗?”
后面一串催促的喇叭声。
一向自认厚脸皮的卫家明感觉自己不争气的脸红了,他掩饰似的咳了几声,胡乱的找话题:“那个,能问你几岁吗?我过几天就25岁了,说不定你会比我小哦。”
果然和小正一样的年纪呢,小正过几天也廿五了。高立轻叹:“不要问女人的年龄。女人的年龄永远是秘密,跟你说过你可以叫我Aunt的。”
“切!不说拉倒,谁稀罕来着。”卫家明孩子气的撇嘴,什么Aunt,了不起就是姐姐的年纪,以为世界上真有可以吃的防腐剂啊。
到了康复中心,卫家明下车绕过去副驾驶那边开门扶高立下车。
时近中午,太阳白花花的刺眼,高立和卫家明都被太阳晃得两眼昏花半眯着,高立更甚。她一直是闭着双眼的,乍一张眼,根本连近在咫尺稻草头的眼耳口鼻都看不清。只觉眼前立在烈日下的高大身影,仿佛那年夏天每天大汗小汗、跑来跑去照顾她的小正。这个略带稚气俊朗的稻草头先生除去职业不光彩,心地倒是热情善良,怕也是有苦衷才吃的软饭。当下乱草似的头发看着顺眼了许多。
“谢谢你送我,有机会请你吃饭。这里很少公交车,你打车回去,路上小心。”高立掏出两张百元钞票,拿起稻草头先生的手并将钱放到他的手中合上,柔柔的吩咐,就像嘱咐家中的孩子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