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之康说:“其实……Eric在五月初已被解救出来……”
高立闻言“霍!”地从椅子站起来,厉眼看着他。常之康顿感被人用眼刀“噗、噗!”****了两下,慌得他赶紧解释:“Eric当时的情况非常、非常不乐观。救出他时,第一句话就说先不要告诉你。”
其实当时的情况比非常、非常还要糟上几十倍多,就连常之康、董克看到之后也难以接受,正常人心理承受力差点的估计得当场崩溃,更别说怀着孕的高立。所以就算高正不说,他们也打算先瞒着高立,如果万一高正抢救不回来……给予生的希望再重新夺去,比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残忍。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高立双手捂脸跌坐回椅子。
终于能够痛痛快快肆无忌惮的哭出声。
过去的两百多个日夜,那种挚爱落在天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旁人光是想想便觉崩溃。没人知道、或能体会得到怀着孕的高立以怎样的坚忍压下冲动、压下思念,静默地开始长久而无望的等待。那种无望的、如跗骨之殂的思念让人痛不欲生,逃无可逃,一寸寸啃噬侵蚀她的精神、她的思想。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让她看似平静的坚持静候直至生下高召。那样的精神状态,随便一丁点刺激,足有可能会要了一家三口的命啊。
常之康不下十次提醒高立,做最坏的心理准备,还特地请了名资深心理治疗师,在她前往泰国前做专门心理辅导。然而当她看到高正时,还是不可避免的崩溃了。
傍晚时分,芭堤雅Rangsiman家族私家庄园,外围或隐或现分布着荷枪实弹的军装保全。庄园濒海而建,占地接近二十万平方米,坐拥十公里私人海滩,建筑以泰式为主,大大小小十几栋建筑物,包括两座寺庙错落有致分布在庄园各处,庄园随处可见精工细琢的各式佛像,无一不彰显其非凡的格调气派。此刻蓝天海滩,斜阳落日,风景如画毫不为过。
如此美丽诱人的风光,车里的人均无任何心情欣赏。禺城直飞曼谷,从机场再到芭堤雅,高立全程沉默,维持视线投射在窗外一个点的姿势,安静的令人害怕。
接载高立、常之康一行的车型特别而且车上还载着老管家普提瓦先生,所以一路畅行,直接驶入庄园深处最隐蔽僻静的一间独栋别墅。
密闭的车门打开,隐约有压抑如病兽的悲嚎嘶鸣从屋内传出,老管家普提瓦先生带着他们走向别墅的其中一个房间,越走近那压抑的悲嚎嘶鸣越发渗人。木门紧闭,他们只能通过房间的开放的窗看到里面的情形。
高立只一眼便觉被人从心口处生生剜去一块肉般痛,扑到窗前毫无痛感的捶拉拍打着封窗的铁枝,崩溃疯狂大叫:“放开他!放开他!!你们放开他!!你们不能这么对他!!”
她最心爱的人怎么能够让人动物般对待!
常之健及董克拚命钳制着她:“他在戒毒。现在是毒瘾发作的时候……他,没有任何人类意识。”
室内只有简单的一张木板床,或者称为案板更为合适。形消骨立的高正像具濒死挣扎的鱼,不停痉挛、挣扎、颤抖、狂嚎,四五名健硕的男人对手中苦苦哀嚎挣扎之人无半点侧隐,一脸麻木分别控制着他的四肢及头部,嘴被人用力掐着,露出白森森的牙,一名医生模样的人站在旁边,举着针剂却又无从下手的样子。然后有个男人熟练的用布塞住了他的口,狂嚎变成了动物低沉的呜呜呼咽,医生看起来松了口气,走上前用手轻轻的拍打他的臂弯。
强烈的视觉冲激已经将高立打得理智全失,哪里听得进别人说的话。拚命挣扎语无伦次哭喊:“放手!放手!放开我,放开我,让我进去!你们不能这么对他!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对他!不要……”尽管她拼尽了全力也无法挣脱两人的控制,除了哭喊哀求别无他法。
医生终于顺利将针头刺进高正的静脉。
针剂慢慢推完,痛苦挣扎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痛苦扭曲绷紧的面孔也开始慢慢放松。高立筋疲力尽无助的瘫软在地,再不能言语,只剩尖锐而痛苦的哭叫声从捂着脸的手底刺出。常之健、董克两人松开控制着高立的手:“没事了,没事了……再等一会就可以进去……”
没了桎梏的高立闻言从地上爬起朝门口奔去,把正从里面出来的医生撞了个趔趄。原控制着高正的几名男人已累得满头大汗,正在将高正的手脚固定在床,见有人闯了进来,还是个陌生的女人,其中一人边用泰语说着什么边上前阻止她靠近。高立此时简直是挡我者死的架势,哪有人能阻止得了。几步冲到床前,疯狂拉扯推开正在将高正固定在床上的男人,再次声嘶力竭的哭喊:“放开他!放开他!!你们不能这么对他!不能!不能……”
随后而入的董克再次将她控制住:“高立!你冷静一点!现在还不能放,放开他他会弄伤自己。”
高立可不管,甩开董克扑到高正身上。此时,高正的四肢已经被人固定在了床上,董克朝几名男人示意,男人们默契的退了出去。
被固定在木板上的高正,依然在痉挛、颤抖,只是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了。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就只剩下头部,不过因为嘴被布堵着,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类似受伤动物的呜呜声,没有任何焦点的双眼闪着骇人的光。
高立泪眼婆娑,抖着手抚上高正瘦得不成形的脸,实在太瘦了显得下颚更锋利,摸上去就像被刀子划过手心。额角趴着一道丑陋粉色的疤,被固定在床板的手腕更是伤痕累累,右手背的伤疤更是触目惊心,一个丑陋狰狞的凹洞,粉色的新皮,整个手背没多少肌肉,清晰可见骨骼结构,翻过来一看,手心同样情况,一看就知道是整个手被刺穿后肌肉坏死做了剔除手术。
目光慢慢向下,没有衣服遮掩的地方,全是大大小小各种不同的、狰狞的新旧伤痕,犹令人心悸的是左小腿。小腿用透气型胫腓骨矫形固定支架固定,然后再用特殊装置固定在木板床,整个左腿几乎不能动,伤情可想而知。
痛,除了痛,还是痛。
“啊~!”高立抱着他崩溃跪倒在地,昂头发出痛不可抑的、凄厉的一声悲鸣。
董克目不忍视,耳不敢闻,转身走出房间。
门外几人也是心情压抑,不忍直视。
终于安静了,除了呼吸声,便是动物被压在喉底的咕噜声。
高立小心翼翼的爬上木板床,避开他受伤的腿,轻轻伏在他的身上,头埋在他的肩窝,喃喃的说:“是我,我来了……”左手展开与他十指紧扣,右手慢慢摸索着,“咔嗒”一声细响,扣着高正左手的锁扣被打开,接着抽掉塞在他口中的布,再然后又是“咔嗒”一声细响,扣着高正右手的锁扣也被打开了,两人两只手均呈十指紧扣状握在一起。
此举等于解放了高正的上半身,药物慢慢发挥了作用,不再像之前疯狂的挣扎,嘴里发出的也不再是动物般的声音,意识混沌含糊不清的嘟嚷声没人听得懂。当察觉无法摆脱身上桎梏感的男人又开始变得不耐烦、焦灼不安,眼神亦越来越危险,嘴里的嘶吼重新开始越来越大,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大,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男人已经张口狠狠咬在高立的肩上,高立只是痛得颤了颤,并没有放手,更没有呼一声痛,依旧牢牢压制着身下的男人,轻吻着男人颈侧的动脉,在他耳边絮絮说:“是我,是我,我来了……”
血腥味诱出了意识不清的男人的兽性,等门外的人冲进来分开两人时,高立的肩膀、手臂多处地方已经被啃咬得血肉模糊,白色的衬衣血迹斑斑。
“高立,先把手松开,你要去处理一下伤口。”常之健试图把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分开,无奈两人实在握得太紧,怎么分也分不开。
刚刚还像头嗜血野兽的男人,被人分开后竟反常的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亦没再张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牙,原先闪着嗜血光芒的眸子也一下焉了,没了神采直愣愣的瞪着天花,嘴里咕噜咕噜像在说着什么。
刚刚还死死咬牙忍痛不吭一声的高立突然撒手哭了:“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他在说话,他在说话……”
众人一愣,均是不相信的样子。之前高正毒瘾发作哪次不弄得人仰马翻半天不得安宁,打针之后也得一两个小时后才停止折腾。
房子里静得只剩男人的粗喘,含糊不清的说话,隐约可分辩出说的是:“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