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澄海就像是刚出生的娃娃,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一张小脸儿常常挂着泪珠,而且一哭起来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让这本来就阳光极少的城市仿佛是整日都笼罩在袅袅的雨雾中。黑色奔驰穿过市区,沿着笔直的公路行驶,车窗外零零落落、疏疏密密的雨滴,在天与地之间编织着朦胧柔软的大网。
林曼卿从包中取出面纸,递给莫震一张,又给自己取了一张,一边擦拭起脸颊的雨水一边说,“我还以为您走了,没想到您还在,真是谢谢您了。”
“做什么事都让你猜到了,那还得了?”莫震说着,接过面纸只在脸上简单抹了一把就作罢,很符合他的作风,豪爽又不拘小节。
“说吧!”他接着说道,“在大队长办公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关于杨立武案件的重审的事。”林曼卿尽量将事情说得简单,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重审?”莫震左打方向盘,“不是已经判了么?听说量刑恰当,很大快人心嘛,大队长经手的案件一向没什么问题。”
“我在杨立武家属请求重审的报告上签了字。”
“你签了字?”这回轮到莫震诧异地转过头看看她,接着付诸一笑道,“你平时看着很安静,闷葫芦一个,没想到么这有勇气,哦……我知道什么事了,是大队长没批吧?”
林曼卿点点头。
“意料之中。”
“莫队长,”林曼卿道,“我想问您件事,楚大队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照理来说,以我的身份不应该在背后议论大队长,”听到她的问话,莫震先是一顿,才缓缓说道,“这么说吧,我来刑侦一处的时候,大队长已经是刑侦二处队长了,你可以想像吗?他在七年前来到高检署,刚一来就接手刑侦二处,在高检署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从来没有不经过一番打拼就担任要害职位的先例,所以当时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只是没想到不出两个月所有人都闭了嘴,我们才见识到什么叫做‘拼命三郎’,他办起案子来简直不要命,除了零零星星的小案子,在这两个月里刑侦二处一共破获了四起重特大案件,两起特大杀人案,一起绑架人质案,还有一起持枪抢劫案,通过那起持枪抢劫案打掉了一个黑社会集团,这个集团的头号人物‘石佛’心狠手辣、情商极高,是石门江区警检两界多少年来的头号通缉犯,可是年年喊抓,年年都抓不到,陆陆续续我们还死了十几个兄弟,我在澄海市警察总署工作时也经常听同仁们向我抱怨,说想要抓‘石佛’只能找齐天大圣了,可就是这样一个特大案件,是被大队长一个人解决的。”
“一个人?”林曼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莫震点点头,“说出来谁都不信,他就是一个人,没有动用高检署和特警队一个警员、一支枪。”
“这太不可思议了……”林曼卿赞叹道。
“当时,我有一个二处的兄弟告诉我,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领导,无论大案小案,他事必躬亲,连出现场都是每次亲到,他这样跟我形容,这个人冷静却疯狂,像是一只拉紧的永远不知疲倦的发条。”
冷静却疯狂……
“所以说你问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以一个男人的角度客观评价,他是个传奇,不过……”莫震在路口转弯,话锋也跟着一转,“越是传奇的人物就越难以捉摸,试想如果你在一个人手下工作七年,除了他所展现出来的最表面的东西,你居然对他一无所知,你就该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了,所以说白了,他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个人感觉,”莫震笑了笑道,“一个刑警的直觉。”
林曼卿点点头,不得不同意再没有任何一种评价比莫震的话更加精准。
“你也来了两个月了,多少应该知道些大队长的脾气,这件事情你如果能提前与我沟通一下,我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你这样傻乎乎就直接把报告送到大队长那儿,光明正大地挑战他的权威,你能活着回来已经不错了。”
“这是正常程序,只要是大队长不同意,还能有什么办法?”
“起码你不用挨一顿骂吧?”
“我没什么关系……”林曼卿摇下车窗玻璃,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进来,她轻轻闭上眼睛让雨点洒落在脸颊上,感到丝丝凉意,如果不能减轻民事赔偿,我挨不挨骂都没有任何意义……
“说你傻乎乎,你还真是傻乎乎。”莫震将车一停,示意她解开安全带,“到了。”
林曼卿提出将车停在公寓楼前就好,莫震却执意将她送到了楼下,下了车,雨已经小了些,林曼卿冲莫震微微行一礼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莫队长,哦……您的衣服,等我给您洗好再还给您。”
莫震靠在车前,冲她摆摆手,“走走走,还磨蹭什么?赶快上去,不要再淋了雨!”
林曼卿正准备上楼时,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人影,一身黑色高档丝质套装,披肩波浪卷发,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艳丽的红唇,最让人无法忽视是她那在修身套裙包裹下的波涛汹涌的身材,她解开了领口两粒扣子,丰满的双峰随着别扭的‘高跟鞋式跑法’跳动,香艳程度让人分分钟都能喷出鼻血来。
可是这一次她留给别人的印象却不光是美貌与性感,更多的是她此刻豪放的形象:LV皮包顶在头上,完完全全的汉子式跑法,一路泥浆飞溅一路骂骂咧咧、大喊大叫,真是想不高调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