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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夜宴

墨青染有心试试自家老爹与延恩候府到底有没有关系,便依着那天瞧见的图纹仿画了一朵兰花。

这日去请安时,墨青染就带上了兰花图请老爹墨随风点评。

“魏先生说作画一道全在灵气,草木之物因无血肉画得像容易,画得好就难了,爹快来瞧瞧,阿染这幅图画得好不好?”

“快拿来让我欣赏欣赏。”墨随风笑呵呵地展开画卷,突然见到那徽记时不由惊得脸色大变,他很快恢复如常,温声夸奖道,“嗯,我们阿染的画技愈发精进了,画的不错。”

余氏闻言也探头来看,打量一会疑惑道:“这朵兰花怎么那么像你爹身上的胎记。”

“胎记?不会吧,我这是照着上次买的君子兰画的,难道画的不好。”墨青染耷拉着小脑袋故作沮丧,心中却已翻江倒海,爹刚才的表情她可没看漏,这下能肯定了。

“娘只是顺嘴一说,再看看又不像了,阿染画的很好,跟你买的那盆君子兰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余氏为安慰爱女睁着眼说瞎话,又招呼身旁的顾嬷嬷来瞧,“嬷嬷看,像不像?”

“哎呦,四姑娘画得可真好,老奴都以为是那株君子兰长到画纸上去了呢。”顾嬷嬷脸不红气不喘地拍着巴掌啧啧称赞。

墨青染:“……”

墨随风又冲女儿笑道:“这幅画爹很喜欢,不如送给为父吧。”

“好。”墨青染乖巧地应下,心中了然,老爹是怕这徽记万一流出去惹上麻烦,唉,有时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是会来招惹你的,未雨绸缪才是硬道理,墨青染转瞬有了一个想法,只待时机。

仲夏五月,梅子黄时,芭蕉绿映细窗纱,按时完工的写意楼在如此美景掩衬下,更显幽趣盎然。

酒楼不日就要迎客,墨青染将里里外外安排好后,想了想,又派人去赶做了一批写着普通菜目的黑漆木牌挂在大堂墙上,并将菜单细分成五大类,美味畜肉类,香味豆蔬类,浓味禽蛋类,鲜味水产类,百味主食类分别以甲乙丙丁戊排序,大类下的具体菜目又以一,二,三……依次排号,客人点餐时只要对照着报号即可,这是以前莫家酒楼的法子,十分好用。

远在鸣雁书院的墨青朗和墨青书接到墨青云派小厮童喜送去的信得知写意楼即将开张,一时心痒难耐,都想亲眼瞧瞧费了心思的酒楼到底什么样儿,遂向书院请了三天假,在写意楼开张前回了家。

因墨青染上次白得了一盆君子兰,就想把这份人情补上,写意楼竣工后,她便让二哥墨青云出面与孟记花草行做了一笔买卖,将写意楼需要的花花草草包给了孟家,一来二去,墨青云就跟孟家的大少爷孟元竹成了好友。

写意楼开张前夜,墨家宴请了相熟的几户人家,墨青云也给孟元竹去了张贴子。墨青染聘来的周信周掌柜满面笑容地将一行人亲自送入三楼雅间。

孟元竹偶然瞧见丫鬟喜鹊方得知上次遇到的那位姑娘竟是墨青云的胞妹,少不得又向好友致歉云云,墨青云听闻那天的经过,笑得一脸古怪,最后拍着孟元竹的肩膀,一副“就知道你被算计了”的样子,令孟元竹不禁对墨青染起了几分好奇。

今夜待客,分了男女几室,墨随风陪同泰山大人余老太爷、好友柳士吉、墨青云的武师傅吴教头、卖宠物的柯老爹以及妙手堂的方大夫去了雅间“江湖斋”。

墨家三宝和孟元竹只四个人却“霸占”了两个雅间。原来,墨青云本想去自个策划的江湖斋,但他不敢和老爹抢只好歇了心思,又在“游子居”与“莲芯坊”之间举棋不定,最后墨青染帮他拿个主意,谁规定只能在一个屋吃的,你可是东家,爱去哪屋不行,墨青云这才有点当老板的自觉。

女子们没什么可争议的,都想去墨青染布置的“桃花坞”瞧瞧。

“江湖斋”内,方大夫浑然忘我地凝视着占了雅间半壁的竹简装饰,那上面书着古唐诗仙——太白先生的传世名篇《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方大夫看着看着,不由闭上眼摇头晃脑吟诵起来,仿佛实现了自己年轻时的夙愿,大漠长河,刀剑铿锵,踏雪无痕,江湖驰骋。须臾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置身“江湖斋”中,方大夫苦笑一声,也罢,今个也算过了回干瘾。

柳士吉的视角又不同,他将雅间打量一圈,拿手中折扇指着竹简上的字迹,冲墨随风笑道:“要是愚兄没看错,这字是二郎的,二郎的字虽不如三郎飘逸但配这首诗倒是恰如其分。”说着折扇一转,又指向竹简最左边描画着的一身劲装,头戴斗笠,肩负双剑,只留背影的侠士,边欣赏边赞叹,“这图想必出自小阿染之手,虽寥寥数笔却勾勒的传神逼真引人遐思。”

墨随风轻砸了好友一拳,戏谑道:“柳兄,今个是聚餐吃酒,还请先歇歇,下回再来点评学生们的课业。”又一把拉开身旁的椅子,玩笑道,“柳先生辛苦,您先请。”

柳士吉哈哈笑着也不推辞,顺势坐了下来。

这边,余老太爷与吴教头本就是相熟的酒友,今夜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闷声不吭地喝得那叫一个爽。

柯老爹则完全沉浸在菜肴的美味中,乖乖,这菜都放了啥,咋这么好吃。

正是玩闹的年纪,墨家三宝和孟元竹一会在“游子居”笑闹着,一会又跑到“莲芯坊”吃几口菜,孟元竹瞧着手边梅子青色层层莲瓣状的杯盘碗盏,稀奇不已,举目望去,整个“莲芯坊”以浅碧色为主,到处可见荷纹莲饰,清新又雅致。

待“莲芯坊”的五道特色菜端上来,孟元竹更是眼前一亮,他这才明白写意楼与他们孟家订购的那些花草除了装饰店面外还用来入菜,面前这碟鲜花豆腐就是用他家出产的玉兰花与蔷薇花精心烹调而成。

墨青云伸手夹了一块豆腐,边吃边向好友介绍,“你别见这菜看上去朴实,做起来可费功夫了,嫩豆腐细细划开在夹层中塞上鲜花馅,然后淋上嫩鸽汤小火慢炖,等汤汁全收尽豆腐里才算完工。”又道,“那鸽汤也费事的紧,肉鸽清洗干净,肚子里塞足佐料,熬好汤后滤掉渣滓,再加入鸡骨、猪骨、鸭骨炖一次,再吊几次,直至汤清如水方算大功告成。”墨青云砸吧一下嘴,“这道菜味道是真好,就是做法太刁钻,难为小妹想得出。”

孟元竹闻言对墨青染更加好奇,忍不住赞道:“四姑娘真是灵慧。”

墨青朗比这孟元竹虚长一岁,心思也比二弟墨青云重些,见二弟还要接话,不由瞪了他一眼,又笑着招呼孟元竹:“孟贤弟,来,来,来,尝尝这道翠玉虾仁,乃是取今年的新茶用泉水烹煮过后只用茶汤焖熟鲜虾而成,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

墨青书虽是墨家三宝中的老幺却是三人中性子最灵透的,他察觉大哥是在转移话题避谈小妹,尽管不明所以但他知道要“帮亲”,遂跟着附和:“还有这芙蓉鸡块、莲子酱排骨、苦瓜肉盅味道都不错,孟大哥快尝尝看,这莲芯坊主旨是突出酸甜苦辣四味中的苦,所以这五道特色菜都取用了有些清苦味的花儿,果儿,茶儿等材料来佐味。”

“噢,怪不得刚才进门时我就发现游子居门侧处挂了个‘酸’字木牌,莲芯坊这又挂了个‘苦’字,还暗自奇怪,原是这个意思,孟某今个算长见识了。”孟元竹知趣地接着话。

再说,墨青云见大哥墨青朗突然瞪自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个又做错什么了,索性闷头吃菜,唉,大哥的心思还是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有道是三个女子一台戏,“桃花坞”中余氏、墨青染、魏漓、秦姨娘四个人凑成一桌更是其乐融融。

秦姨娘望着雅间墙壁上的飞天图直赞叹:“这都是我们染姐儿画的吗,真是了不得。”只见七位仙子分别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仙衣,裙带当风,正欲飞升,飘逸脱俗,一见难忘。

“秦姨奶奶过奖,阿染也是在魏先生的指导下才画成的。”墨青染谦虚道。

“四姑娘过谦了,四姑娘如今的画技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魏漓毫不吝啬地夸奖爱徒。

“多亏了魏先生悉心教导,阿染才略有所成。”余氏冲魏漓感激地笑笑。

“墨夫人客气。”魏漓举起茶盅,以茶代酒敬余氏。

这时,喜鹊端着菜进了屋,女伙计一时没招到合适的,喜鹊今夜便暂代此职。

墨青染朝托盘看了一眼,“怎么这次端来的还是普通菜,特色菜还没做出来吗?”

喜鹊笑道:“老太爷那一桌都爱吃辣味的特色菜,灶房已经上了两回了,他们还没吃够,我们这的菜就没来及做。”

余氏和秦姨娘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墨青染也很无语,那一屋也忒能吃了吧。

“游子居”中,众人正大快朵颐,辣得酣畅,吃得也酣畅。

“这鱼片做得是真够味。”柯老爹虽被辣得都灌下去几大碗凉茶了,还是对那盆沸腾鱼片停不下筷子。

“这椒香酥鸭味道也好,俗话说无鸭不香,这道菜都酥香到骨头里去了。”柳士吉嚼了嚼鸭骨吞咽下去,真是绝了,酥烂到骨头都能吃。

嗜酒如命的余老太爷与吴教头却更偏爱那道“青酒蟹”。

不太能吃辣的方大夫更喜欢“甜辣酱肘”那股浓郁的酱香味,他今天才知道甜味和辣味混合起来是如此美妙。

墨随风却独爱那道“蒜蓉虾球”,虾肉泥、香菇茸、猪肉糜拌匀挤成丸状,裹蛋糊炸定型,再入秘制的蒜蓉汁中烹熟,咬一口浓汤厚味,香嫩软糯。他都不知道这些菜女儿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做法比以前在延恩候府吃的还奢靡,堪比宫廷菜了。

这一桌吃得是宾主尽欢,特色菜上了三轮才一个个打着饱嗝再吃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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