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流星陨落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新的学年开始了。每个人都肩负着重任，这重任或许是对自己未来生活的一份保障，或许是对家族威望的一种保证。每个人都活的不那么轻松了。空气中充满了厮杀打压的味道，高三的学生不敢再继续游戏打闹，即使不学习，也都会默默无闻地坐在角落里，安静待着。八月初的雷雨时时袭来，有时早上一阵，中午就停止了，有时下午再来一阵，到了傍晚还能见到彩虹。真的很神奇，多姿多彩的季节就是这么好玩。
教室里的电风扇在无情地扇来扇去，扇在每个人的脸上和背上。长时间坐着埋头题海，不活动一下筋骨，很容易被一阵冷风吹得打起哆嗦，后背会泛起一阵凉意。如果关了风扇或者临时停电呢，后果将不堪设想，那会立刻让全世界都躁狂起来，每个人都像钻进了火焰山，会在教室上演不同程度的抓狂行为。男生们捶胸顿足，指天骂地，女生们纷纷焦急地红了脸颊，比贵妃醉酒时的红晕更鲜红，更无奈。阵阵地熏风飘来，那风是干燥的，夹带这滚滚热浪而来，让人睁不开眼，不敢在多看一回。因此，每个人在校园里都步履匆匆，不做丝毫停留。
林师圆在解决了接听矛盾之后，心情变得豁然开朗起来。然而，现在面临一个难题，就是如何把理科成绩补上去。她已经滑坡地厉害，几次模拟考试，她都后退了很多，老师见到她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她心里一度想转到文科，这样压力就会小很多，而且她的数学和英语也勉强可以算中等，如果到了文科班，数学的难度会下降很多，而且不用考物理、化学和生物，这该多好啊。虽然文科有政治、历史和地理，但是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呀。
然而，现在已经到了高三，错过了高二分班后三个月内的调整时间，就算现在转到文科班，那些靠死记硬背的知识点也不是在短时间内就能记牢的，况且，自己最不喜欢死记硬背，该怎么是好呢？这些问题令她焦头烂额。中学时的辉煌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无限地忧愁。
王冉依旧对学习得心应手，他的理性思维能力很高，可以帮他渡过重重难关，他的成绩在每科均平的基础上直线上升，这速度惊到了班里的每一个人。同时，他依然热心地帮助班里那些成绩不太好的女生，给她们讲题，带她们遨游题海，共同成长。这期间，王冉也曾打破僵局，找过师圆聊天，想要重归于好，中间隔断的半年时光，王冉只当是需要冷静的时间。然而这样的冷静却给了柳上元那小子得逞的机会，现在他们俩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谈起恋爱，这令王冉有了深深的挫败感。他在心里还喜欢着师圆，但是他却难以对她开口，几次三番，终于在一个午后，老师让大家趁机大扫除，上面有领导来检查。
于是，打击忙碌起来了，这时，王冉偏偏挑跟师圆一样的工作，擦玻璃。王冉拿着抹布，看到师圆往哪擦，他就会搬起凳子擦她对面的玻璃，这样两人就可以面对面了。王冉推开窗子，寒暄到：“林师圆，好久没跟你聊天了。还在记恨着我呀？”说这话时，他的眼神是飘忽不定，心不在焉的。师圆愣了一下，略带鄙夷地笑道：“我怎么敢记恨您这位全能全优的学霸呢？我只是个普通小民罢了。”王冉心想她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就继续厚脸皮地说道：“你跟那个柳上元不般配，他一个文科生，整天就想着玩，你还不赶紧好好学习，天天做题，准备高考？”师圆听了这话，自觉羞愧：“我是在好好学习啊，不用你管。”话虽这么说，她心里还是很感谢王冉能够一语道破她心里的症结所在。
柳上元是一个浪漫主义者，谈恋爱很用心很浪漫，然而处在学习期的学生想要的更是在高考中一举夺魁，赢得显名，而这些正是学霸王冉才具备的气质。王冉不是那种十足的好学生，但是作风很霸气，说话有时不留情面，行为豪放，各科成绩在班里并非数一数二，但却在稳步提升。
师圆承认，她到现在对王冉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他们是同班同学，除了在课余时间跟柳上元一起嬉笑聊天，她更多面对的人是王冉。课堂上，他那种自信地有点霸道的作风深深地影响着她，她也想让自己尽快成为学霸，让自己变得强大。
这些天，王冉总是趁自习课的机会坐在她身边，给她讲解难题，帮助她培养正确的思维方法。师圆很感激他能在高三这么繁忙的阶段陪着她做题，好不厌倦。及至再见到柳上元的时候，忽然显得没话说了。彼此只有尴尬，直到师圆打破沉默：“走吧，回家吧。”要么即是“我先回教室了。”说完就走，柳上元之后再悻悻地回到教室。
这时，他身上那种高一时的校园大明星的光环早已褪去，他早就恢复了无名小卒。王冉又趁机对她说道：“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对，你就原谅我吧。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他又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你很美，你的美可以超越你名字里的任何一个美人，林黛玉、李师师、陈圆圆她们都没有学习过理科，而你一开始就比她们高明了很多呢。你一定要有自信啊。”师圆听到这话，虽然是趣话，但心里是暖暖的，感觉比跟着柳上元赏花灯还要美好。于是，这感觉在悄悄地萌芽生根。两个之前的有情人经过时间的洗礼，团结一致，关系更加牢靠了。
也许，柳上元真的不太明白师圆究竟缺乏的，想要的是什么。他只是单纯地以为陪她玩，逗她开心就是爱，然而这爱有点牵强，有点幼稚，尤其配不上师圆这种有着一番事业心的女生。柳上元依然乐观地对着师圆，他依然每天在放学后送她回家，给她买爱心早餐，他完全不知道事情还有严重的另一面，他也从不相信那些尴尬的背后都是有着深刻原因所在的，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目前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头。所以，一切自然都是风平浪静，晴空万里。
师圆觉得再不对柳上元说明白，恐怕到时候对他更不利。这就是现实的残酷性。她也无能为力，对于爱情，是一种感觉也好，是一种实用也好，不管如何，爱着就是爱着，不爱就是不爱，没有那么多的因果是非。一个周末的午后，她约柳上元出来在一个街角花园边见面。面对一周只剩一天的休息日，柳上元显得格外高兴，有佳人相约自然是最美的事了，何况，他深爱着这个女生。师圆见到柳上元从远方打不走过来，心里有点犹豫，也有点不忍，然而她还是平静地等着她。
柳上元走近了，师圆看到他手里端着两杯奶茶，看到她先递给她一杯，笑道：“天气热，这是常温的奶茶，快喝吧。”师圆接过奶茶，却并不喝，只是傻傻地望着柳上元，他很好奇她以这种眼光打量自己。就问：“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哪里不舒服吗？”师圆勉强笑道：“没有啊，谢谢你的奶茶，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和帮助。”
柳上元隐约觉得有事，可又感觉不出，心里有点发毛，就问：“不用客气啊，干嘛这么客气？这都是应该的。”师圆叹了一口气，平缓地说道：“柳上元，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们不太适合，我在心里还是把你当哥哥多，当男朋友太少了。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但是我不想欺骗你，也不能欺骗你。我跟你谈恋爱的一个最初的初衷是因为我想气一气王冉，他老是跟别的女生混在一起，让我很不舒服，然后我们吵架了。短暂的分手，我遇到了你的热情表白。我原以为可以很快忘掉他，但是没那么容易，我们在一个班，天天见面，所以，我心里还是喜欢着他的。希望你谅解！”
柳上元傻傻地看着手中的杯子，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白天见鬼的事情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太恐怖了。他不愿意相信她的话，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仔细想想，暑假以来的种种行为，似乎又在不断认定这件事是真的。
柳上元心里六神无主，炎炎烈日下，他竟然感到有种冷气顺着头顶直往上冒，要把他冻感冒了。他不禁在心里打了个重重的寒战。他不明白具体的原因，只觉得还是因为她太耀眼，只能当做理想来守候，而不能靠近，不能有更深的接触，这一切都像梦，简直太像梦了。来时像梦，去时像梦，整个过程就是一场华丽得有点残忍的梦境。然而，现在，不管他愿不愿意，这梦已经被惊醒了。让他无处可逃，赤裸裸地暴晒在阳光下面，还禁不住冷颤连连。
天啊，他的世界突然天塌地陷，他付出了全部的热情来对她，而她还有退路，还有别人继续守护，而他呢，他在爱情上现在一无所有了。这太惨无人道了。顷刻间，天翻地覆，忽然就变了天，让人措手不及。他该怪师圆吗？不能，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愿付出。从此，就各过各的，就当从来不认识吧，这样最好。柳上元霎时情绪小小地失控了，他想笑，大笑了几声之后，想哭又哭不出来，目光呆滞地愣在那里。忽然，他像变了个人似的，调头就走，完全不理会师圆，一个人迈着流星大步走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这么不礼貌，不说声告别就毅然离开了。
师圆被柳上元的举动吓得有点懵了，有点自责，有点愧疚，她或许不该告诉他这么急，应该要先冷却一段时间。可是现在是高三，课程太紧张，不由得她过多地跟他耗时间。万一她在耗时间的同时，柳上元再加倍地对她好呢，这就难以收拾了，她原本不想伤害他，因为她对她不仅是关怀，在处理她的家庭矛盾时，可以说是对她有恩。但这一切或许是必然要经历的，所以，早晚都要有此一劫。
柳上元第一次在林师圆面前落荒而逃，不打招呼，自言自语，仿佛着了魔一般。此时，他在漫无目的地走着，究竟该去哪里呢，不好说，他完全迷失了方向，只想找个地方可以彻底清净一番。走了好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这一走，竟然走了三个小时，只是不断地走，却没有目的地，差点就把这座城市横穿了。走得实在累了，走不动了，就一屁股坐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他确信师圆是认真的。如果是跟他开玩笑，那么她会及时追回自己的，然而没有。他只能再一次堕落到深渊低谷。
抬起头，蓦然发现马路斜对面有家酒吧。从来没有进过酒吧的柳上元疯了似的闯进去，找了一个一人的位置坐下来，学着成人的口气大声叫服务员:“来两瓶啤酒，常温的，快送来。”服务员一看，也像个成年人，就端着两瓶啤酒，给他打开，拿出杯子满上。谁知，服务员一走，柳上元居然对着瓶子喝了起来，咕咚几声，瓶子就见底了。第一瓶喝完，感觉还好，一点不晕，于是他还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舞台上的表演，烟雾缭绕下，酒吧的中央有几个黑人小伙儿正在唱着七八十年代流行的歌，唱的很卖力。旁边围着很多人，他们在喊叫助兴。在这歌舞升平的世界里，柳上元暂时把烦恼忘到了一边。他也随着人群欢呼，吹口哨。
等到第四瓶啤酒下肚的时候，柳上元隐隐有些醉了，然而他还是拼尽全力在那里狂叫着。实在喊不动了，他勉强起身去前台付账，把身上仅有的二百多块钱全部付账，那是他准备给自己和师圆买早餐的钱，如今也不需要了，全用来消遣掉是最合适的。他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感觉天地间到处都在旋转，到处都在高声欢唱，然而他却走不动路了，歪歪斜斜，想要融进这摇晃不止的天地间。
从小时候到现在，从来没见过天地这么晃眼，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在左右晃动着，摊边的小贩更是拿着扇子在不停地晃动着扇着新烤的肉串。这是怎么了？脑子转不动了？腿也不灵便了，迈不动脚步了，唯有眼睛还在迷离地看着这周围的一切，难道自己真的醉了？自从跟着曹煌他们学会喝酒以来，还没醉过呢？今天也不可能真醉了吧？这也太搞笑了，跟兄弟们那么多人一起玩，从没醉过，如今，为了女生一句话，醉的稀里糊涂，他的世界完全不正常了。他在心里吼着：“林师圆，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对你不好吗.。。”正在想着，感觉身子不听使唤，竟然软软地直接倒了下去..
等到柳上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他隐隐摸到自己的眼角还有些许泪水的痕迹，难道晚上做梦了吗？做梦又哭了吗？他仿佛记起，自己在路边哭了起来，哭的很伤心，哭的很凄凉，真的要比天边的月色更凄凉。他想到在中学时学过的一篇文章，大意是有一户穷人家房子在将要竣工的时候忽然失火了，瞬间，十几年的积蓄付诸东流，一家人站在废墟面前哭得泣不成声。文章以童年孩子的视角写道：“我哭了，哭得比窗外的月色更凄惨。”“父亲擦干眼泪，蹲下来，搂过我，对我说：‘懂事的伢子不哭，有你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时还在读初二的柳上元心里特别酸楚，他无法想象一家人片瓦不存，流落街头的情景，他无法体会被穷困包围的滋味。只知道那家人很可怜，他在心里为他们难过。如今，这灾难转移到他这里了，感情的崩塌绝不比房倒屋塌更沉重，更悲惨。这是一种夺去人精神支撑的可怕患难，房倒了还能重建，人散了可就不容易重聚了。一切都宣告结束了，他作为男生，是不能轻易掉眼泪的，昨天已经失态过一次，今天必须要奋起，不能再颓废下去。他强令自己在情感的剧痛中清醒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