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梅香惶惶然望向身前这道小小的身影。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孱弱无力，只能只身犯险夜探灵素宫的小丫头，已经成长为了今天的“箫姑娘”呢。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说出的话语却让人怎么都无法反驳。
姑娘，已经长大了啊。
开始拥有睿智的头脑、超然的身份，和……保护一切的决心。
“对了，”薇然轻轻俯身，将手中鹅卵石抛回地面。“陆潇依来找你的事，你和周大哥、方公子他们说过了吗？”
“回姑娘的话，还没有。”梅香顿了顿。“是小云他说，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先禀报姑娘，能不告诉他，就不告诉他。婢子这边的消息，更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给小师弟，一切要禀报过姑娘才能说。”
按照方修云的原话，若不是周芝身份敏感，直接与他接触危险极大，他那边的消息也是不应该过她的耳朵的。
“……”薇然咬了咬唇。
她有料到过这个可能，方修云选择了解她身边一切事和只了解她想要他知道的事，在她心目中的可能是五五开——这全都决定于那名少年心目中，为父报仇和向她报恩的分量。
现在看来，似乎恩比仇重，真的是他的坚持。
“没有关系，”对于情报体系要走单线、要分家，她其实没有那么计较。“接下来我应该很快就会需要他的力量，在我们见面之前，你把此事告诉方公子就是了。”
“是，姑娘。”梅香恭声应道。
听姑娘这轻扬的语气，小云的安排还是很让她满意的嘛。“那么，接下来婢子该如何回复陆潇依？”
“答应她就是了。”
“可……”梅香犹豫道。“可陆潇依她自称天二，在内卫中地位颇高，也深得皇上的信任。这样的人婢子若贸然为殿下引荐，恐怕殿下会对婢子都会生出不信任。”
毕竟对方是很有可能为间谍的人啊。
“那又有什么办法，”薇然闲闲地道。“你被陆潇依‘威胁’了啊。”
“姑娘？”梅香眼神一亮。
“还要我给你解释地更细吗？”女孩回身，无奈地笑骂道。“正常情况下，你当然不可能信任陆潇依说的话，更不可能向太子做什么‘引荐’，可是……这个反常的理由，她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啊！”梅香悟了，兴奋地攥起了拳头。“姑娘是说，婢子可以先对陆潇依示弱，假装被她捏住把柄十分害怕的样子，‘不得不’为殿下引荐她，这样一来她就不会怀疑婢子对殿下有二心。可是……殿下那边，婢子又应该以什么理由取信于殿下呢？”
“你还不算是太笨。”薇然成竹在胸地一笑，学着方修云的样子背过一只手轻轻点头。“至于东宫那边，自然还是用同样的理由。”
因为又是两头骗的缘故，所以撒的谎还是越少越好，要最大限度贴近事实地诱人想歪。
“啊？”梅香吓得一蹦退出老远。“可，可是殿下那边，还不知道我去鸾和宫的事啊……”
要是她早前不坦白，忽地这么没头没尾地去自首，殿下一定会生大气的。
“啧，”女孩摇摇头。“我说让你直接跟殿下说了吗？你只要态度飘忽、言辞闪烁……不，以你的能力，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失态——你应该拿出条条证据，一丝不苟地分析利弊，从各方面证明陆潇依可信、东宫需要一位天二……这样努力说服他才是。”
“可是这件事本身的反常，就足以构成对你的怀疑。”
“到时候，太子再私下对陆潇依一问，你觉得她不会把你供出来吗？”
陆潇依这个人目前暂且杀不得，所以就只能照她的话把她引到东宫去，而做出这个选择，梅香“杀”贤妃的“事实”会暴露就是必然的结果。
“啊啊啊……”女官明艳不可方物的一张俏脸苦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姑娘不能这样啦，殿下他……”可没您这么好脾气。“一定会杀了婢子的！”
她捅了这么大的娄子，又擅自行动、隐瞒不报，殿下不可能容忍得了这样的事，绝对有可能要她的命的！
“怕什么，”薇然睨她一眼。“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人——太子他想要动你，还得顾及你第二天要回懿宁宫当值吧？”
梅香如今作为她屋里的两大女官，深得她的信任，与灵涓也走得很近。可以说太子若想要再在懿宁宫安插一个这么有分量的探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同于陆潇依这样的内卫，梅香在宫里是明面上的人，人人都知道她曾经做过东宫的四大女官，太子即便想要处理掉她，也要顾及可能引起的一系列调查、猜忌。
打个比方：你刘宸居然把手伸到哀家的懿宁宫里杀箫丫头的一个宫女，怎么，她是你的探子，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像东太后可能产生的这种想法，那个人是绝对会想要避免的。
而如果不能轻易杀梅香的话……把事情压下，示之以恩惠，就是第二个选项了。
“是欸……”梅香双目放空地思考了一会儿，猛地高兴起来。“姑娘您真是神机妙算，对婢子太好了！”
“哼……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憋着羞意，女孩将视线转回湖面。“即便不会取你的性命，太子殿下发起火来，会对你做出什么样的惩罚，我也说不准。但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你之前不是说甘愿领罚吗，我不罚你，但是殿下那边，就辛苦受着吧。”
世上不存在完美无缺的谋算，以她这一点微薄之力，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那是自然。”女官敛容正色，盈盈下拜。“姑娘爱护之意，婢子……”拿命来报答，也不够。
“好了好了，”薇然摆摆手。“这只是第一步计划而已，先把目前我们被威胁的不利局面稳住。重要的是接下来的第二步。”
“难得被人抓住了把柄，怎么可以不好好利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