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城边境。
在鬼哭石林,人们最怕的事儿就是看到人。
鬼哭石林不是一小块石林,而是千里绵绵的荒地,从煌城边境开始,一直往西,直到鹰愁谷。曾经有一位守关将领这么描述鬼哭石林,就算你骑上最好的马匹,策马狂奔三天三夜,也绝对看不到一丁点儿的绿色。这里没有植物,没有水源,没有生命,所以人们最怕看到人,无论是煌城的人,还是莽荒土著,碰到了,就意味着战斗,不死不休的战斗。这里没有所谓的邪恶和正义,唯一的真理很简单,就是活下去。
鬼哭石林出名不是因为荒芜,而是因为这里的石头。这些石头也是很多游侠,修道人士,军伍冒死进入这里的原因。从鬼哭石林边沿开始,零散的会有很多石山,错立盘踞在荒地之上。而在这些石山中有一些很特殊的石块,其形状方正,菱角分明,通体乌黑,幽若精铁。在其中一面会刻有密密麻麻的古文,有人说这是历史文本,有人说是功法秘籍,到底是什么,也不得而知,但是唯一肯定的是这东西在黑市里有买家高价收购。
于是便不断有人前赴后继的来这里。煌城的军伍也曾经尝试过把这种石山弄回城中,一来收效甚微,不如临摹劵墨来的方便,二来特异山石轻则万斤,不易搬运,途中更有投机亡命之徒觊觎,难免战事。几经下来,煌城伤亡惨重,搬运回少许后,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越往鬼哭石林深处,奇异的石山就越多,直到往西约莫一千三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大坑,深不见底,宽百来余里,深坑四围如同朝拜一般,围满了这种奇异的石山,并且大部分都是耸云直立,保存完好。
这里无人敢接近,不是因为太远或者危险,而是因为灵异。曾经有很多游侠团来到这附近,但是总会被莫名的力量杀死,死状极惨,无论是人还是马匹,如同被石磨打碎的大豆一般,血肉模糊,分不清是马匹还是人的碎肢,混在一起,化为一滩猩红的血水,装饰这片荒地,几百年都不会消去。
而最灵异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们的行李,总会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就如同入殓者的随葬品,在无声的告诉世人他们主人悲惨的命运。而由这些血渍和行李组成的诡异景观,渐渐就变成了这里的地标,被人们称为“葬地红”。
来的人越来越多,葬地红也越来越多,死的人越来越多,传说也越来越多。有人说这里经常会听到鬼哭的声音,有人说曾经看到深坑上空出现过一条巨龙,有人说深坑是通往鬼界的大门,云云传言,各有特色。反正说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于是这里就变成了鬼哭石林的禁地。后来东方英候派煌城士兵,在深坑周围三百里外立了警示碑,以混金陨铁铸造,由他亲自题字--“生死两界,勿越此碑。”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人多了,什么怪事儿也会发生。
一名白衣男子躇足于警示碑前,长发披散,白衣栩栩,腰间悬挂一紫金葫芦,沉默许久。他手轻抚碑上的“镇武大将军东方英候”的落款,金色的眼眸中尽是愁楚。
“生前你御守煌城万里河山,蛮荒众族见你皆闻风丧胆,有你在煌城边境固若金汤。而死后你居然为了蛮荒众族,在此处立碑,警示世人勿入此地。一块破碑并不会让世人害怕,他们怕的只是你。凡夫俗子总说,英候立碑,尤若天条。”男子喃喃道。
“可惜,明眼人知道,人一死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也就是一抔黄土罢了!”狂声大笑,随手一挥,一声巨响,石碑从中碎裂,陨铁四散,仅于下“东方英候”四个字。随即男子拔身而起,往鬼哭石林深处飞掠而去。
到了隐龙坑漆黑悠深的坑口,男子遥望了周围林立的奇异石山,狂声大笑几声,继而纵身跃下。
不知在漆黑中坠行了多久,男子突然感觉到了异样,空中翻身,腾跃而起,立于太虚之中,右手解下紫金葫芦,轻酌几口,左手氤氲间白光隐隐,气定神闲的对着下方大声喝道:“烛黎,出来,把东方英候的无渊剑交出来。”
漆黑的下方,传来轰鸣之声,期间还夹杂的鬼嚎之音,仿佛下方黝黑之处真的直通鬼界。
“你是凡人?”沧桑的声音回应道,接着出现一对青色大灯笼,如同鬼火般,从漆黑的深处飘飞而来,“不太像,你的气息很奇怪,很杂乱?”
“我就是我,别说些废话。快把东方英候的无渊剑交出来。”男子朗声道,左手摊开,一对阴阳鱼太极盘在手上旋转,白光大盛。
白光照亮了深坑,坑壁居然都是由奇异山石拼接而成的,密密麻麻的古文仿佛漂浮于虚空之中,煞是壮观。而那双青色大灯笼就是巨龙烛黎的眼睛,龙须飘飘,青色龙鳞隐隐发光。巨龙盘旋着身子,在深坑中翻飞。渐渐靠近男子,打量半天,沉默不语。
“你是东方英候的什么人?”龙须上下翻飞,须臾间,烛黎试探道。
“废话还这么多,打过了你就知道了。”男子收起酒壶,金眸微变厉色,射出异样光彩,阴阳鱼太极盘顿时变大,覆盖整个坑道。
烛黎身处其中,身躯不由一震,龙体青光不觉间黯淡了几分。男子即刻右手捏指成剑,指尖喷薄而出耀眼红芒,攀交形成一把红色气剑,飞身向前,剑芒直指龙首。
烛黎后背龙脊一阵青芒闪过,龙口喷射出一道道青色闪电迎击,红色剑芒,青色闪电碰撞顿起轰鸣巨响。男子侧身,嘴角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即刻指决变化,五指喷出五色光芒,分化五道气剑,黑,白,红,黄,蓝。将青色闪电一一击碎,继而击打龙身之上。
烛黎几连被重创似乎已无还手之力,龙体盘成曲状,做出防御之势,周身青气收缩,环绕身体形成一个保护自己的厚重圆球。奈何男子剑气凌厉异常,不消片刻,便破开防御气劲,再次击打在烛黎龙身之上,龙血四溅,龙鳞翻飞。
男子忘我的狂笑,不止的御剑攻击。突然,烛黎抬起龙首,恶狠狠的看着男子,道:“虽然不明你这阴阳鱼是何种禁制之法,但是凡是会那狗贼‘五真剑诀’的人,都别想指染东方英候的东西。”
烛黎龙爪上浮现起两道巨大的青,红光团,似乎刚才隐忍之时就在准备着。“石碑大阵虽对你无效,但我也不是任人鱼肉的虫豸。你注定要为你的贪婪付出代价。”烛黎愤怒的推送出两道光团,直射男子,五色剑芒碰触到光团,顷刻间便消失。
“有点长进了。”男子轻微嘴角笑道,而后俯身飞退,右手立刻散去剑指,左手高举,收回了阴阳鱼太极盘。盯着两道飞来的光团,不紧不慢的拿起紫金葫芦喝了几口,长袖中滑出一把木剑,又一次纵声狂笑。
“天下之御,莫过于卸。力之所极,莫过于破。若虚于盈,若盛于衰。明此变换,均可卸之。”
烛黎龙躯一震,听着男子念出了自己已经烂熟于胸的剑诀,看着一点灵气都没有木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却不愿承认。似乎是刚才的两道光团用尽了全部力气,现在只是怵然的看着白衣男子,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男子缓缓的旋着木剑,木剑好像随时要从他手中掉落,但总是差那么一点儿。从左手旋到右手,从右手旋到左手,男子周身五丈内渐渐荡起微微的涟漪,缠绕着两个光团,却并没有像刚才的五色剑芒一样消失。
“烛黎,记着,无渊道剑,剑是初修,而后是道,至极才是无渊。你要卸天下之力,必须能有海纳的胸怀,无渊之意,才是卸力之道的精髓。”
看着男子舞动的剑,烛黎突然惊愕的喊道:“师傅!这,这不可能!!”
两个光团静止在半空,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暴戾之气,像两个熟睡的婴儿一动不动。男子缓缓用木剑轻挑光团周围,似乎在重新给它们编织路线,突然,木剑往上一抬,顺着剑的指引,两个光团从男子身前往上飞出,冲出了坑洞,在隐龙坑上方飞了许久,直达天际。
两个光团周围的波纹渐渐消退,它们即刻碰撞在一起。青芒巨闪,继而一声惊天的巨响,空气燥热,青光灿烂,火舌翻飞,巨大的爆炸,撕开了天际,将整个鬼哭石林照的明亮。
男子用淡淡的金眸看着烛黎,道:“剑不持锋,气无满意,知阴阳盛衰之理,明天道循环之机,顺其势,导其实,避锋芒,存无渊。天下无不可卸之力,天下无不可破之理。徒儿,你可看明白了?”
烛黎思索半天,而后苦笑了一番,无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既像凡人,又不是凡人?既像故人,又不是故人?”
龙舌翻吐出一把黝黑古朴的剑,隔空递给了男子。
“这一世,你叫什么名字?”烛黎问道。
“彷徨不知世,尤欠十世情。这一世,我叫方十世,可好。”男子狂笑不止。
“好,很好。”烛黎惨笑道。
神武历1885年,方十世,于隐龙坑惊天一战,声势震天,终斩上古神兽烛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