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生下大姐的时候，已是冬天，那个时候计划生育已在全国展开，走往公社路上的石壁上到处刷写着“计划生育，人人有责”的标语，人们一下子从养儿防老多生一个家里就多一份劳动力的思想中转向少生优生只生一个的国策里反应不过来，何丽雯在计划生育的期间超生了一个自然是在计划生育行列里面，从此乡里多了一个计生主任和许多计生干部，计生主任是乡长冯明权的小舅子苏建国，苏建国大字不识，当上乡里的计生主任完全是因为冯乡长是他姐夫，他姐姐给冯明权说:“这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咱们家建国刚取了媳妇，这下谋个一官半职的也好让咱爹娘省心。”苏建国在乡里的名声极臭，他为人高高在上飞扬跋扈，全仗着他姐夫的官威在乡里横行霸道，乡亲们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从前有人出来指正他调戏人家黄花闺女，他反咬一口说是那女人勾引他，结果那站出来指正他的人，家里那一年不是交这税就是交那税，大家也都知道是苏建国搞的鬼，也没人再敢惹他，知道在乡里是告不下去，于是有人偷偷跑到镇里去告，连同他姐夫也一起告了上去，镇里的领导只说会着手调查，可是十天半月也不见来个调查的人，那去上告的人却不明不白遭到了一顿毒打，两个月也没能下得了床，人们那时才明白，原来人上面还有人，告是告不了，只得认命，苏建国任命了好几个计生干部，都是平日里和他一起狐假虎威的小跟班，人们都叫他们地痞流氓，那时候他们只是这家看看那家看看，问问这家有没有超生，那家有没有超生，召集每户人家去一个人到乡里开会，宣布超生了要主动报上去，不要等他们动手，开完会后的何丽雯那时候紧张极了，因为她超生了一个，按照上面的政策，超生了需要交3000元罚款，她回家将这件事一说，赵大贵的娘一听，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她说:“我滴个娘啊，咱们家一年也挣不到个3000元啊，这生个孩子还要罚款，有没有天理了啊？”
赵大贵慌忙说:“娘啊，你小声些，你是要让那计生办的人知道咱家超生了是不是？”，于是他娘立马就不说了，只是一个劲的哭，到了夜里，趁着何丽雯和赵大贵熟睡了，她抱着那个未满一岁的婴儿就往山上跑，那个时候已是初冬，那婴儿被她奶奶抱在怀里却也不哭，到了山上，赵大贵的娘本想把婴儿扔到山下去，可是又稍有些于心不忍，怕造杀孽，于是就把婴儿放到了旁边的草丛里，她对那婴儿说:“雅茹啊，你不要怪做奶奶的狠心，奶奶也是没有办法，怪就怪你偏偏是个女儿身，现在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个男孩吧。”，说完就匆忙离开，何丽雯半夜起来小解发现婴儿不见了，她感觉出了什么，慌张的跑去问她娘。
赵大贵的娘说:“我把那孩子扔了，现在搞计划生育，咱家交不起那么多罚款。”
何丽雯听了这话，当下哭得死去活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使劲给她娘磕头说:“娘啊，那孩子才九个月啊，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怎么能忍心将她扔了啊，你这是要遭报应的啊。”，赵大贵也被何丽雯的哭声吵醒了，他穿好衣服出来，问是怎么回事，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就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何丽雯跪着爬过去扯着赵大贵的裤角求赵大贵:“大贵啊，你就求求咱娘，问问她把雅茹扔到哪里去了，我们去把她找回来，求求你了大贵。”赵大贵依旧不说话，何丽雯给他磕头。
赵大贵说:“雯啊，现在计划生育抓得严，抓一个就得罚好几千，咱们已经有一个女儿了，那女娃扔了也就扔了，这大半夜的上哪找去，而且都这么久了，指不定那孩子已经被野狗吃掉了，而且这天寒地冻的，冻也给冻死了。”
何丽雯抓着赵大贵就乱抓乱打:“赵大贵你个畜生啊，我何丽雯当初算是瞎了眼，嫁给了你这个没天良的东西，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那可是你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赵大贵被她抓住衣服，他开始烦了，一巴掌就是朝何丽雯脸上打去，何丽雯嘴被打出了血，她也不吐出来，只是把血咽进了肚子里，她那三岁大的女儿赵春兰也跑了进来，扯着何丽雯的衣服说去找妹妹，何丽雯摸着赵春兰的头让她乖乖去睡觉，她去把妹妹找回来，赵春兰很是听话乖乖回房间睡觉，何丽雯拿着油灯跑去敲许姿燕和许丽丽家的门，告诉了她们缘由，许姿燕当下就说把赵大贵那杂种找来，她要给他几巴掌，许丽丽去找了两个小电筒，小电筒里的电池用久了，光亮暗淡，她们走过刘二狗家房子后面的时候，刘二狗正在后院里撒尿。
刘二狗悄声喊道:“三个妹子，这大半夜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难道是要去偷男人，狗哥家里可没人哟。”
何丽雯、许姿燕和许丽丽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许姿燕把电筒照向刘二狗，见他撒完尿的裤子还没系好，当下骂到“流氓”，刘二狗从来晚上都是在后院里撒尿，比起跑到茅厕里，后院就显得方便得多。
许姿燕朝刘二狗骂道:“你妈才去偷男人，我是你许姑奶奶，我们是丢了东西，现在在找。”
刘二狗听出了声音是谁，他知道许姿燕嘴巴厉害，就道歉说:“原来是许姑奶奶，是我眼瞎，是我眼瞎”，他转身回屋的时候想起了什么，扭过头来说:“这条路你们不要在找了，我上半夜出来撒尿的时候看见何丽雯的婆婆也来这条路上找过，她手里还抱着个东西，估计是找到了。”刘二狗也开始来了兴趣，这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人大半夜的出来找，何丽雯听到刘二狗这话，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哀求着问:“二狗，你看到我婆婆当时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大梁，她往大梁去了的。”这下，她们照好路，也不再管一脸疑惑的刘二狗，只管朝着大梁跑。
只听刘二狗一个人在那里怨道:“大晚上的，莫不是见了鬼了？”
大梁是二队最大也是最高的山林，别说要找一个婴儿，这要在大梁上找一个大人也很难找到，她们只祈祷赵雅茹能哭出声来，何丽雯一路细看，生怕会错过一个角落，许姿燕生了小孩也才几个月，本来刚生下孩子的人是不能受凉的，现在天气早已进入了寒冬的气候，许姿燕冷得搓了搓手，找了大梁的半个山也没能找到，她们觉得刘二狗骗了她们，开始在心里怨恨刘二狗，许姿燕内急，她让许丽丽帮她拿好电筒，她去一边的草丛里小解，她刚一走过去，只听到她哎呀一声尖叫，说找到了找到了，何丽雯和许丽丽赶紧跑去过，那婴儿此时睡得正熟，何丽雯扔了油灯赶紧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她感激着说:“姿燕啊，你是我家雅茹的救命恩人啊。”那婴儿小脸冰凉，何丽雯将自己的脸凑上去给她取暖。
许姿燕说:“刘二狗那杂种终于做了件人事儿。”何丽雯当晚并没回家，她抱着赵雅茹去了许丽丽家里借宿，许姿燕也没回去，也回了她姐家里睡，何丽雯睡在床上，还是忍不住的一个劲哭，她说她看错赵大贵那个人了，许丽丽安慰着她，许姿燕说，等明天一早她就要找赵大贵算账，问个明白，我妈后来听许丽丽说起也是惊心动魄，她生了头胎，虽然是个女儿，但奶奶并无男女之分，我爸也真如他之前许诺的那样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会对我妈一辈子好，赵大贵的娘第二天看见何丽雯真把那个婴儿找回来了，她也开始后悔了，说:“雅茹这孩子命不该绝，罢了罢了。”何丽雯也不对她搭话，自顾的回屋收拾东西牵着赵春兰回娘家，她娘家现在在三队买了人家的旧宅，何丽雯的心被伤透了，只想回娘家过段时间，赵大贵一见何丽雯收拾东西，就一个劲的煽自己耳光，说自己昨晚做错了，让她留下来，何丽雯去意已决，一句话也不说就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去了三队，她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娘家人终于苦口婆心劝好她回婆家的时候，赵大贵的娘却托人来说苏建国听到风声知道何丽雯超生的事了，让她先不要回去，在娘家避避风头，娘家人都觉得赵大贵的娘肯定是记仇随意找了个借口不让何丽雯回家。
何丽雯的娘就说:“儿啊，婆媳自古以来就难处，你多忍耐些，娘不是赶你走，只是你在娘家呆久了会被人说闲话。”
何丽雯的爹在一旁抽着大烟说:“回，怎么不回，还怕他不成，赵大贵那个龟孙子要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看我不上去剁了他的手。”何丽雯的爹长得五大三粗又是个杀猪的，他发起怒来连眉毛都在颤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