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蔺然尘自嘲地笑笑,都一把年纪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只是他没有想过,作为神帝强者,七十多岁的他已经算是很年轻的,他太爷爷两百多岁还续弦了一个夫人,而幻花大帝才五十多的年纪,更是风韵十足的时候。苦命的女子前半生生活在仇恨里,现在却挣扎于情伤之中。
蔺然尘收起怅然若失的心情进了蔺府后门,此时天色微明,晨雾如纱漂浮在空中,让人看不真切,府中有不少仆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他们全然没有察觉到用神力遮掩的蔺然尘,让他就这般堂而皇之走入一座普通弟子的别院。
不起眼的小小院落打扫得非常干净,中间有一棵三人合抱的元灵杏树,院内每间屋外两米处都种有九节翠竹,郁郁青青一片,随风摇曳,使得整个院子灵气充足。正对院门有两间大屋子,一个书房和一个练功室,而东西两侧各有一排厢房。
蔺然尘有节奏地轻叩了几下东边的屋门,不一会儿,一个小家伙揉着朦胧的睡眼开了门,清晨的寒风随着打开的屋门吹了进来,让他打了两个寒颤,一下子就清醒不少,看清楚门外笑眯眯的老者,乳燕归巢般扑入怀中,甜甜地喊道:“爷爷,你终于回来了,飞儿可想你了。”
蔺然尘抱起孙子,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在门外留下了警戒和消声结界后走进了屋。
“父亲,你今天来得比平时晚啊,没人看到吧。”
屋里有一对夫妇,丈夫约三十五六岁,穿着里衣躺在床上,正奋力起身,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相貌普通,浓眉大眼的,看着有点憨厚,身材倒是挺拔健硕。妻子年纪和丈夫差不多,一头盘着的乌亮青丝和水盈盈的眸子与她平凡的相貌有些不协调,一身朴素的花色长裙有些宽大,看不出身材,此时她正忙着给丈夫倒水。
蔺然尘看到儿子的情形,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温和地回了一句,“伤没好,就别起来了。刚在外面碰到了你敏姨,说了几句话。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护心丹还有几颗?”
蔺无影咳了几声,一旁的妇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把水递给他,回答道:“父亲,夫君外伤基本都没事了,就是脏腑的伤还在疗养,护心丹也还有些,前两天独孤叔叔还悄悄送了一瓶来呢。”
蔺飞熟练地把玩着爷爷背后的剑柄,听到母亲的话,有点自豪地对爷爷道:“独孤爷爷还夸我天赋好,有毅力呢。”
“飞儿,快下来,别胡闹。”妇人看到儿子想要拔出神剑,呵斥了一声,给公公递了一碗茶,又敲了下儿子的小脑袋,蔺飞捂着头幽怨的模样惹得她娇笑一声,接着对公公道:“昨夜他下了晚课后,就兴冲冲地说看到你回来了,非要等你过来,大半夜的都不睡觉,管都管不住,后来撑不住才在椅子上睡着了。”
“呵呵,我也挺想飞儿的,要不是为了甩掉两个魔族的尾巴,又打坐恢复了一会儿从龙雪谷赶路消耗的精力,我早就过来看你们了。”蔺然尘坐在椅子上,把蔺飞放在腿上,喝了口茶,又捏了捏小家伙白嫩的俏脸,对妇人道,“小蝶,最近让你受苦了,不仅要照顾影儿,还得跟着打理城里的店铺,飞儿也得你操心着。”
“父亲,别这么说,这都是我该做的,飞儿也特别懂事,还帮着我照顾夫君呢。我们在这里隐姓埋名的生活,就该做好普通弟子的本分,打理好店铺的。等夫君身体好了,重新参加猎魔队之后,我就可以不用再去店铺了。”
蔺飞从爷爷腿上跳下来,用尽力气想拿起一旁放在桌上的神剑,直到小脸憋得通红,也挪动不了分毫,最后心有不甘地放弃了,只好解开剑身上的青布,继续把玩着神剑。
蔺然尘对儿媳妇乐观的态度颔首赞许,起身走到床边,给儿子把了把脉,又从怀中摸出龙蛇丸的药瓶,沉声道:“我这还有一颗龙蛇丸,你的伤你自己也清楚,自己决定吧。”
“父亲,我还是不用龙蛇丸了吧,我现在已经掉了一阶了,如果服用了龙蛇丸,可能永远也只能停在这一步了,我不甘心,我想通过自己的神力温养和温和的丹药慢慢恢复,再修回原来的修为。”蔺无影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凝视着精致的药瓶,没有过多的犹豫,坚定地说道,双目闪着如星辰般璀璨的光芒,一张平凡的脸庞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蔺然尘欣慰地展颜一笑,道:“你的天赋不行,但勤能补拙,不依靠丹药,扎实提升,不错,不错。”
“你三十五岁才到神君,在家族里都只勉强算上等天赋,还说我天赋不行,除了家族的耀世双星,在这一辈的核心弟子里,我也能排到前三呢。也不知当初敖伯伯怎么看出你很有潜力的。”蔺无影不满地用以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
“啪!”蔺然尘老脸一红,伸手打了儿子后脑勺一下,瞪着揉着脑袋而脸上露出无辜表情的儿子,恼怒道:“小兔崽子,我这是厚积薄发,大器晚成,你懂什么啊!”
看到父亲也挨了巴掌,先前被母亲打了一下的蔺飞心里豁然平衡了,走上前调皮道:“母亲扇我脑袋,爷爷打父亲脑袋,我们父子俩都挨了一下,都是苦命的人啊”
儿子摇头晃脑地学着大人模样调侃他,惹得本就有些怨气的蔺无影更加上火,做势想再打儿子一下。蔺飞如受惊的兔子般“嗖”的一下窜到爷爷背后,探出头冲着父亲扮鬼脸。
黄小蝶望着床边一老一大一小三个活宝表演,掩嘴轻笑,青葱玉指上白嫩纤细,没有佩戴任何珠宝,但依旧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温柔道:“平时飞儿太稳重了,一点都不像四岁大的孩子,自从他两岁时生了那场大病之后,口齿慢慢就清晰了,吵着要翻书,到现在同龄的孩子才刚识字呢,他把字都认全了,还不时冒出成语、典故什么的,有时候说的话深奥得我们都听不懂。也只有父亲来了,才会表现出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童趣。”
蹲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身侧的孙子,蔺然尘脸上噙着和蔼中带有一丝歉意的笑容道:“小家伙背了太多我们大人转移到他身上的负担了,本有个绝世高手的爷爷,却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
听到父亲毫不谦虚地夸自己绝世高手,蔺无影暗自撇了撇嘴发泄了一下刚才被打的怨气,旋即马上收敛起来,还好父亲侧对着自己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女子把一切尽收眼底,无奈地摇着头,笑意更浓了。
蔺飞的小脸上划过一抹与年龄不相符的暗淡,似尴尬似伤感,很快的又变回之前的可爱无邪的样子,道:“大人的世界就是复杂啊,让我不得不成熟起来。”装着忧郁的神情,却被清脆的童音破坏了气氛。
一家人都因为儿子人小鬼大的举动而欢笑不断,蔺无影想到父亲一进门时说的话,挑了挑浓黑的剑眉,脸上浮现出“我懂得”的表情,坏笑道:“老爹,敏姨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天都快亮了才来?”
想起绝仙子含泪决绝的俏脸,蔺然尘脸上透出些许落寞,而儿子戏谑的笑容更是让他气恼,又习-惯性地打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佯怒道:“要你小子管啊!”
不知是不是下手有点重,蔺无影剧烈地咳了几声,惹得妻子急忙上前抚背,又无奈又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公公,娇嗔道:“父亲,夫君还受伤呢…”感受到妻子柔软玉手上的温热,蔺无影露出一抹众人都没注意到的奸计得逞的笑容。他还不知,他未来的亲家城北祝家家主祝一夫,和他有一样的烦恼,只能说这都是缘分。
蔺然尘讪讪地摸着鼻子,小声道:“都是这小子给气的…”
黄小蝶恨恨地剜了一眼丈夫,责怪他口无遮拦,嘴角泛着笑意,轻摇螓首,拿这爷孙三个活宝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