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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同情

事实之所以为事实,便是因为你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它就是这个样子,多数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顾小白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便深谙此理。就像她很想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有疼爱自己的父母,但他们还是选择抛弃了她;即便如此,她也从没有想过他们会车祸离世,可他们还是走了;就像她很想让班上的同学喜欢上自己,可从来没有人愿意陪她玩;就像她多想留得住奶奶,可奶奶还是离她而去。

或许,她想着,在不久的将来,她又会失去一个她无比珍爱的人或物,而她的哭泣,眼泪,悲伤,痛苦,也多数是毫无用处的。

“我只不过恰恰不是上天所喜欢的那个孩子而已。”顾小白**道,她想起奶奶临终前的那句话“小白,会好的。”

是啊,日子总会好起来的。难过,只是因为现在的日子不好过。而我们应该坚强,因为慢慢的,就好了。

可能是因为跟自己说话的人太少,顾小白越来越安静。但是,这个新来的同学实在是太能说话了。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对周围的一切都好奇的不得了。

顾小白总能听得到他在下课时候的絮絮叨叨。而这些话无非就是

“顾小白,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呢?”

“……。”

“自然老师写的字好丑…。。”

“……”

“班主任怎么总爱板着脸啊,一点都不好。”

“……。。”

“天,今天外面的风好大啊,把榕树叶都吹落了。”

“……。。”

“那个胖女孩为什么总爱在咱们这儿晃悠呀?”

“……。”

“你叫小白,可是你并不白啊。是因为想白一点才取得这个名字吗?”

“……。”

顾小白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突然发现那些一直以来不曾搭理过她的孩子是如此的可爱,可敬。这个像知了一样不停地“歌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的家伙,真的很讨厌啊。

她放下堵住耳朵的手指,转头,注目,试意用犀利的,愤怒的眼神来使旁边的少年住嘴。只是,这显然不可能。因为,少年愣愣的盯着她的眼睛半响,很是诧异的说道:“你的眼睛好奇怪啊。就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冰房子一样,里面还有火焰哦。”

顾小白像被什么击中一样,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过,只是一霎,她就放了手。嘴角一抽,心想,原来他不只是个白痴,还有些神经。难怪,上个学就高兴成那样,搞得好像没上过一样。

其实,顾小白真的误解了,这真的是康逸辰第一次来到学校,第一次见到陌生的人,不兴奋才怪。

似乎是察觉到了顾小白奇怪的眼神,他眨着纯洁明亮的大眼睛,“妈妈告诉过我,如果你想了解一个人的话,就用心去观察她的眼睛,这样你就知道她想什么了?”他似乎很兴奋,大眼睛亮亮的,就像夜空里灿烂的星。

顾小白强忍住抽搐的嘴角,很想嘲讽他一句,“你真的不太正常。”可一看到男孩乌溜溜的大眼睛,略显苍白的脸孔,还有那动不动就羞红的脸颊。她愈发觉得自己不能跟一个傻小孩去计较。

她老人家,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到:“同学,你怎么说也有九岁了吧,不小了。所以,你别总胡思乱想。”说着,语气就又开始强硬了起来。

康逸辰并没有理会少女不悦的态度,可能是因为这几天连番的问话总算得到了回应,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先纠正道:“我叫康逸辰,十岁了。还有,是真的哦。只要认真去看对方的眼睛,就真的会知道他的内心哦。世人不是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嘛。”

顾小白下意识地,学着他刚刚的样子,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睛,可是,闪闪的光芒,刺得她眼睛都痛了。她挑了挑眉头,心想,病真是会传染啊。我也傻了。

顾小白微微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学习为好。可转头之际,少年那清澈的眼里,那期待的目光,顾小白只觉得心里一突,好像某个早就关闭了的,无比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凭空的产生一种渴望,羡慕,小小的嫉妒以及淡淡的失落。

良久,顾小白才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觉。她整理着杂乱的思绪,略带幽怨的说道,“你太能说话了。这样会”,吵到我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看到少年一下子格外沮丧的表情。回想到刚刚温暖人心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小孩子可是不能随便被伤害的。

她立马改了口,用自以为比较温柔的语气,说道,“你一个人在那里不停的说,我哪来得及回答,”似乎又觉得这样语气太过生硬,她又蹩脚的补充道:“你应该给我回答的时间,不然,那么多,我该回答哪一个?”

果不其然,少年眼神一亮,满是欢喜。接着他尴尬的低下头,小声地回答道:“对不起,我忘了,要等别人回答完一个问题再提问下一个的。”边说着又抬起头,羞涩的了摸摸脑袋,“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外人说话,而且得到别人回应的呢!”

顾小白看着眼前涨红了脸的少年,听着他说第一次得到外人回应,又想着他如此喋喋不休的问话,一定是平时太过孤独,而且多半也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顿时心田一种叫同情的思绪泛滥而生。于是她故作豪迈的拍拍少年的肩,破天荒的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朗声道,“放心吧,我以后会跟你说话的,还会陪你玩的。”

只见男孩开心地回答“真的吗?我也会陪你玩的。”

那年那日,女孩十岁,她生平第一次跟除了奶奶之外的人说了超过十句话。

那年那日,男孩十岁,他生平第一次得到了外人的回应,而且超过了十句话。

那年那日,女孩的心里涌上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叫同情。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年那日那个傍晚,男孩兴匆匆的跑回家,欢喜的叫道,“爸爸妈妈,那个女孩子跟我说话了。”

康爸爸坐在沙发上,慈爱的看着儿子。康妈妈接过儿子背上的书包,在孩子的额上印下轻轻一吻。

孩子兴高采烈的继续说道“爸爸妈妈,她的眼睛冷冰冰的,心里一定很不开心,很孤独的。以后,我就跟她一起玩,这样她就开心了。”

随后,他稍稍的缓了口气,嘟着嘴,神色出有些难过,“可是,她真的好可怜呢!她没有爸爸妈妈,班里的同学还都不喜欢跟她玩。”

………。

原来,那年那些日子,男孩在女孩面前喋喋不休,同样是因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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