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疼!”进门时或许是太急撞到了庙门,于之城痛呼了一声。
“王姑娘,你怎么来了?”沈邵手下一众干将都惊喜的围了过来,彭城更是亲切的招呼起来。
莫琳琅点了点头,她目光扫了一眼偌大的庙堂,腆着大肚的弥勒佛端坐其中,笑容奕奕俯瞰众生,神坛上却无香火供奉,一派萧条之气,地上坐躺着几十位重伤之人,每个窗前都站着人,身上脸上也都见了血,此时都带了兴奋的望着自己,却唯独不见沈邵,她心中一慌,忙拽着彭城的衣袖颤声问道:“副帅呢?”
“我在这里!”身后传了嘶哑的声音,却真真切切是沈邵。
莫琳琅这才发现方才拉自己进来的正是沈邵,此时因为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所以才没见到,此时一见,只见他盔甲已破烂不堪,脸上带着点点暗黑的血迹,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没有一丝绝望颓唐之色。
“吓死我了!”莫琳琅嘀咕了一声,便飞身扑进了他的怀里用力搂紧了他的腰久久没有放手。
“咳咳”彭城咳嗽了两声,拉过一脸不高兴的于之城,对其他正看戏的将士们说道:“加紧防守,不要懈怠!该干嘛干嘛去!”
沈邵看着自己的将士都转过了脸去,笑了笑,将莫琳琅拉到神像身后,随即用手环住了她的腰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莫琳琅不满的用手捶了捶他的胸,说道:“还说我,你带五百唐军来对付五千宋军,你不要命了?”
沈邵笑着道:“毁了他们的粮草,宋军才有可能退兵,江宁城才可能有救,只要有希望我们就要去试对不对?”
莫琳琅却摇头,说道:“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过我不死的!”
沈邵捧着她的头笑道:“怎么又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在这里吗,小琳是我的福星,有福星在,我不会死的!”
“你还笑,还笑,人家都担心死了,你若再说死,我就不理你了!”莫琳琅掐着他的腰咬牙说道。
沈邵将她的手扣在胸前,搂她入怀,无比温柔的说道:“我这是心里高兴,高兴小琳为我担忧,高兴小琳不顾生死来寻我,高兴你能为我做这一切!”
眼泪不知为何竟似断了线似的,止也止不住,莫琳琅伸手圈住沈邵的脖子,踮起脚尖将脸贴在他的脸上,声音哽咽却仍嘴硬道:“这么高兴,那以后咱们俩死在一起好了!”
“喂,琳琅姐,你将我押在这里也不是事啊,钱统领可不是好对付的,我一个小叫花可没那么大面子救这么多人!”
于之城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将温存中的二人惊回到了现实。
莫琳琅埋首在沈邵怀里蹭了蹭,将泪水全擦到了他的胸前,这才转头拿一双哭红的眼睛望着于之城,吸着鼻子问道:“你怎么跑到吴越军中去了?”
于之城撇嘴看了看她身后的沈邵,嘀咕说道:“还不是因你那个妹妹!”
看来莫馨儿也还在南唐,此时最要紧的是怎么脱身,馨儿的事只能以后再说了,莫琳琅扭头对沈邵说:“你看呢?”
沈邵笑看了一眼莫琳琅,这才问于之城:“你说的钱统领可是吴越安僖世子钱惟濬?”
于之城撇了一眼沈邵,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对当日莫琳琅失踪时沈邵的冷淡耿耿于怀。
莫琳琅不知其中关节,瞪了他一眼。
“是。”于之城言简意赅,不情愿的吐出一个字来。
“吴越钱家就是那风中杨柳!”吴越偏东南一隅,占尽天时地利最是富庶,自钱缪开国以来一直依附强国,晋亡从周,周亡又从了宋,岂不是一棵杨柳随风摆?沈邵对此很是不屑。
只是不屑归不屑,他们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收到的情报并未说是吴越军押粮,经过昨夜一战,五百唐军如今只剩区区几十人,而外面的吴越军却是有千数之多,若是硬拼,只怕连一分胜算都没有。
沈邵不可能没想到这些,只是看上去却无丝毫担忧之色,莫琳琅眉头微蹙,看起来反而比他要担心得多。
于之城走到窗前透过破旧的窗纸往外望了望,对莫琳琅说道:“只怕他们要趁天黑下手了,你们要赶紧想法子才好!”
莫琳琅闻言往后退了一步,沈邵从背后将她抱住,对她说道:“别担心!”
莫琳琅抬眼满脸希冀的看着他问道:“可是江宁府有援军过来?”
沈邵苦笑一声,点着她的鼻子说道:“怎么可能为了我们几十个人派兵来援,别傻了!”
也对,不过几十人而已,多么微不足道!
天早已一片漆黑,在这荒庙里过了一天一夜,连口水都没有,大堂里的人个个都是口干舌燥眼冒金星,前胸更是早已贴着后背了,前夜苦战耗费了精力又被伤痛折磨一番,这里的几十人个个都是身心俱疲,兵法上说过疲兵勿战,今夜不战可否?
夜风吹起窗纸,唰唰直响,莫琳琅立在窗前望着这几十来人,只见沈邵正与几个将士蹲在大堂中用剑比划着什么,她心念一动,拉过彭城叮嘱了起来,随后又向于之城招了招手,在他耳边又是一番轻语。
于之城听完莫琳琅的话,凝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跟着彭城走到了大门处,待彭城拉开大门,莫琳琅拉着于之城便走了出去。
开关门的声音将沈邵他们都吸引了过来,待发现莫琳琅与于之城出了庙门,沈邵勃然大怒:“小琳,你干什么,回来!”
“是王姑娘自己的主意!”彭城健硕的身躯挡在门前,面对着飞奔过来的沈邵解释道。
“你让开!”沈邵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手中长剑已微微发抖。
“王姑娘说只要她出去见钱惟濬,咱们这里的人就有一线生机,她想试试!”彭城眼睁得大大的,试图以此为自己增加对抗副帅的勇气。
“我命令你,让开!”沈邵长剑对着彭城的胸口,身边人都是一副紧张模样不知该帮谁。
“副帅!”彭城恳切的唤道。
“副帅!”有重伤的战士仰起头殷切的望着他。
沈邵手举长剑,却迟迟刺不下去。
“里面的人听着,本世子今日放你们一马,他日战场相见可不会手下留情!”窗外传来黑沉脸低沉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和马嘶声,不多时声音渐渐远去,转眼便是一片寂静。
窗外的寂静让沈邵心慌不已,他撞开彭城推开门跑了出去,寺前只却剩一片黑暗树影,哪里有半个人影。
“小琳——小琳——”
莫琳琅并未走远,那两声小琳从身后传来格外清晰,心中如锥刺般痛了起来,她身边的于之城见她如此模样,摇头叹道:“何必如此!”
钱惟濬行在铠甲兵的前面,听到于之城的话侧过身子对莫琳琅说道:“莫家庄于我钱家交情匪浅,姑娘既然说是莫杨公子的妹妹,本世子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只是姑娘的身份还有待查实,就委屈姑娘几日,若姑娘所说属实,自有完璧归赵之时。”
“自当如此!”莫琳琅点头,双腿用力,身下骏马大步向前,将于之城抛在了身后。
完璧归赵之时?进了宋营,在赵子衿的眼皮底下,她莫琳琅就是失了爪牙的猫,对付莫杨的那些撒娇耍狠发狂在她那里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若赵子衿说不,她这辈子估计都进不了江宁府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