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蝶心气势汹汹的拉着宁少骐到了翠玉轩的院子，慕容轩随后跟了上去。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宁少骐挺直着身躯，低头看着苏蝶心，眼里满满的宠溺。苏蝶心傲然抬头，直盯着宁少骐的眼睛，如果目光像箭，宁少骐早已被苏蝶心射成了刺猬。
慕容轩看着宁少骐的眼神，不禁怀疑起是不是宁少骐对苏蝶心有意思。宁少骐是映雪阁的少主，在宁少骐身边的人，没有人敢直呼其名。除了自己和映雪阁阁主叫他“少骐”，慕容轩原以为世上再没有第三个人。可是，苏蝶心叫了，连名带姓的叫了。宁少骐一点都没有生气。
“想让我说什么，”宁少骐察觉到慕容轩表情有些异样，敛了宠溺的眼神。
“为什么在东宫，”苏蝶心眼里又恨又喜。
“我一直都在东宫，”宁少骐忍不住去捧苏蝶心的脸，却被苏蝶心拿着剑挡开了，宁少骐只好作罢，“四年前，我就在东宫为殿下做事了。”注意到苏蝶心想要吃人的表情，幽幽补了一句，“是娘亲让我替殿下办事的。”微一顿，脸上浮起不忍，“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被接下山，趟进江湖这趟混水。”
苏蝶心拿着剑的手明显握紧了一下，“为什么？”
“四年前，娘发现了宁煜笼络了一些无门无派，作风不正的江湖人士。娘一边动用芙蓉楼的力量，一边让我暗中查探。芙蓉楼属于初云山庄，娘做的很小心，只用亲信的人，却还是出了内鬼。被宁煜得知了娘在查他，就在娘的日常饮食里下药，娘是医老的徒弟，自然知道有毒。因为查不出内鬼，所以娘就装着不知的用下那些东西，夜深无人的时候，悄悄解了毒，日复一日。我暗中查探，查到了朝廷的一些官员头上。”
“遇上了同样在查那些官员的太子殿下。我从中相助，一来，那些官员实在可恨，二来，我也想知道殿下能从官员嘴里审出什么与宁煜有关的消息来。到最后，殿下只审出他们贪赃枉法，我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找了个酒楼喝酒，后悔着把官员送给殿下。谁知道，喝着喝着，把殿下喝了出来。他发觉有人从中帮忙，就遣了手下查，把我查了出来，说是想与我交个朋友。”
“相处中，我觉得殿下是个值得相交的人。回山庄找娘复命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娘避开了芙蓉楼所有的人，私下同殿下见面交谈。回来的时候，就定下了计策，决定投到殿下麾下，为殿下效力。当时的初云山庄在江湖上只是小有名望，又有一个名声大振的机会摆在面前。娘得知武老死之前，将功力全部传授给了你。宁煜又一心想让山庄的人夺得天下第一的称号，娘无奈抛出了你。”
“在宁煜接你下山之前一个月，我在宁煜给我的任务中，装着不敌对手，跌落山崖，从此人间蒸发。此时，娘抛出了你。果不其然，宁煜把你从逍遥山接了回来。他让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他一心扑在你身上，想靠你让初云山庄名震江湖，就忽略了娘的情况。娘趁机装死逃脱出来，到京城与我汇合。想着抓紧时间，整合人手，为殿下建立一个完整的情报机关。”
“娘没死？”苏蝶心瞪大了眼睛。
“是，娘没死，”宁少骐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很快隐了下去，“只是娘和我都没想到，我们还未来得及建成映雪阁，你就出事了。”
“是，”苏蝶心低下头，“被宁煜利用，灭了秦府上下。”
慕容轩一脸愕然，苏蝶心曾经满手血腥。
“殿下很吃惊吧？”苏蝶心勾起嘴角，那抹笑，让慕容轩觉得浑身发冷，“想不到吧，我是这样的人。”
苏蝶心没想过，事实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说出来之后的那种快感，让苏蝶心觉得没有隐瞒的感觉真好。
宁少骐也没有想过，苏蝶心会把这件事说出来。被宁煜利用灭了秦府上下，是苏蝶心的心结，从来没有提起过。即使有，也只是淡淡带过，不曾这么直接的摊在面上。
慕容轩根本不能相信，面前这个看着那么天真无邪，笑起来那么好看的苏蝶心，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灭了一府上下。那时候的苏蝶心不过十一二岁，就能做出那么残忍血腥的事情。
“宁煜接我下山以后，问我要不要为武林除害。我在武老那里学到的就是除暴安良，我回答了要。宁煜告诉我，这个人如何恶行，那个人如何暴虐。我深信不疑，一个、一个的杀了他们，以为为天下太平出了一份力。杀着杀着，活着的人开始叫我女魔头，说着被我杀害的那些人生前如何善良扶弱。我不相信，杀光了所有说我的人，毫不犹豫，”苏蝶心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平静的声音，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年的杀戮，我对宁煜的话没有一点怀疑，只是照着他的吩咐，杀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也拿下了天下第一杀手的称号，初云山庄一时名声大噪。”
“回到山庄的时候，宁煜说娘被秦伯伯毒死了，我将信将疑，拿着所谓娘给秦伯伯的遗物，去了秦府。那个竹筒里，是宁煜藏着的暗器，秦伯伯打开的时候，就被计算了。看着秦府围上来的家丁，我一如既往的动了杀心。只是，一边在杀，一边在想，陪同我进府的护卫在哪里。我以为我会死在秦府的时候，他们出现了，同秦府的家丁厮杀，虽然人少，可个个武功不凡。杀到最后，只剩下伤痕累累的几个人，带着我回了山庄。”
“我醒来，想去质问宁煜。却听到了他同属下的谈话，他一直在利用我而已。利用完，就想杀了我，觉得留着我会是个祸害。所以陪我去秦府的人才会来的那么迟。我没死，宁煜又不能杀我，就在药里放了‘凝功散’，我没有功力了，对他就不会构成威胁了。我选择了逃，凭着所剩不多的功力，逃了出来。晕倒在路边，被苏牧之救了回去。”
苏蝶心平淡的讲完自己不愿告诉别人的故事，绝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那么傲然站着。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轩觉得眼前的人儿会消失不见。谁也不会想到，小小的苏蝶心，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慕容轩又很钦佩苏蝶心，曾经被利用，却没有迷失心性，得知真相以后就离开了。在京城的三年，住在芙蓉楼里，平平静静、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生活着。这个笑起来灿烂胜过阳光的女子，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我在芙蓉楼的消息，很快被宁煜知道了。我逃出来的时候，‘凝功散’还没有真正发挥作用，我打伤了好几个人。宁煜以为是我内力深厚，抵住了药力。我用这个威胁，让他不得再吩咐倩雯姐做任何事情。他答应了，但三年里，还是让芙蓉楼做过一些事情，倩雯姐以为瞒过了我，其实我都知道。在芙蓉楼的三年，很安逸。直到宁煜想试探我是不是还会听从他的命令，也是他黔驴技穷了，飞鸽传书给倩雯姐，让我接近贵客。”
“那天苏牧之来看我，正好太子你跟了过来。言语间，你透露了你是太子的身份。我以为宁煜所说的贵客是你，才会把你和苏牧之带到后院，同你们说了那番话。当天夜里，杨舒就找了上门，问倩雯姐为什么不执行宁煜的命令。杨舒伤了倩雯姐，我伤了杨舒。倩雯姐把杨舒带回了芙蓉楼，还细心照顾着。杨舒再也不能会宁煜身边了，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我干脆就传了消息给宁煜，把杨舒要了来。”
“后来听杨舒说了才知道，宁煜所说的贵客是厉王。我想不通，宁煜用美人计接近厉王干什么？也想不通是什么人在用美人计接近太子。犹豫再三，我决定夜探厉王府。”
“那天那个人果然是你，”宁少骐眯起了眼睛，苏蝶心的话证实他不曾说出口的怀疑，“你知道了是厉王在对殿下用美人计。你没有察觉出当时你周围还有一个人吗？”
苏蝶心摇摇头，“我的反应已经远不如从前了，各处大穴被‘凝功散’所封，除了能把轻功用的得心应手，其他的感官都衰弱了不少。何况是你这样的高手。”
“第二天的灯会，我遇到了太子，没有提起厉王的事。倒是跟太子玩得很开心，也给小雅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只是回去的时候，看到了宁煜。隔了三年，在芙蓉楼又看到了宁煜，你知道是什么样的感受吗？”苏蝶心看了一眼宁少骐，“宁煜把芙蓉楼和杨舒划出了初云山庄。他也知道了我功力几乎尽失，可他就是不杀我。让我们好自为之，不要坏了他的事。可是我不会让他如愿的，他走之后，我就决定了解毒。一方面我不能在自己背上施针，解毒会很慢。另一方面，解毒会导致毒发，我不想让芙蓉楼的人知道我在解毒。我才决定求助薛云飞。后面的事情，殿下你都知道了。”
翠玉轩的院子里很安静，只站着三个人。苏蝶心一吐为快，让慕容轩知道了自己的全部事情。娘还活着，在为慕容轩办事。那自己和慕容轩可以算是一伙的，迟早他都会知道。
“你出逃的事情传到娘的耳朵里，娘就派人四处找你。直到你回到芙蓉楼，被准备离开的羽裳发现。娘就把羽裳留在了芙蓉楼，以保护你的安危。羽裳是娘从小带大的，表面上是主仆，娘已经把羽裳当成了亲生女儿。把对你的亏欠，都弥补在了羽裳身上。娘让羽裳试探过你，你却守口如瓶。原本娘也不想告诉你这些，不想再把你扯进来。可前两天却跟我说，如果下次入宫见到你，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所以我今天才会从翠玉轩前过。”
“为什么当着我的面说这些秘密？”慕容轩看着不断吐露秘密的两个人。
“殿下和我们是一伙的，有些事情，该让殿下知道，”宁少骐回答，“至于若儿的事情，今日她不说，我也是要告诉你的。”苏蝶心不能相信，宁少骐居然会想把她的秘密告诉慕容轩，宁少骐看到了苏蝶心脸上的诧异，叹了口气，“若儿，娘要你保护殿下。我要去查一些事情，如果查实了，恐怕一场血战是难以避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