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挑起眼角，整个人看上去邪肆异常，像是要用眼神将这个图书馆一寸寸撕裂，颇具蛊惑地启唇：“你还不明白吗？假的终归是假的，即使再像也是有区别的，以你的意识建造的这个图书馆，不过是个赝品，它可不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顾嘴角的笑意一僵，脸上似乎出现了裂痕，这怎么可能呢？他，没有想过这些，从他出现在这个空间时，这个地方就存在了。不，或许他们是同时出现的，这里不过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地方，他的坚持，不过是因为一个幻境，因为一场可笑的执念？
顾尘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他以为的真实，不过是自己编织出来的梦境，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顾尘看着他的反应眯起眼，这种幻想破灭的表情用自己的脸做出来怎么看怎么碍眼，不过他还是继续说：“人对一个地方的喜欢是因为在那个地方的记忆，一旦物是人非，这个地方的存在就成了一种讽刺。你难道不清楚吗？”
顾眼神沉了沉，眼底的浓墨越积越深，那个地方之所以让他感到快乐，不只是因为这些书，还有那个死老头，还有那只猫，他怎么就忘了呢？竟然只想着自己了，他居然这么自私吗？这样算什么？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顾尘撇撇嘴，盯着那本书《双重人格》，颇为无奈地想：自己这究竟在做什么呢？明明他才是最自私的那个，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万一之后他恨自己怎么办呢？
顾似乎察觉到顾尘的情绪变化，将视线移向他，见他盯着那本书看，冷凝的眼里多了些无奈，罢了，输给他又不丢人，这么想着，顾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看向顾尘的眼神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顾尘被这股奇怪的视线盯得汗毛直立，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顾尘抬头，正好撞进顾的眼里，他那么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双眼和自己的不一样了。那不是属于他的眼神。
顾看着他的眼开口：“我不留你了，你走吧。”
顾尘突然觉得气血一下子涌上大脑，这个木头，他斜眼看着顾，然后语气怪异地说：“为什么这里还是原样？你还不明白？”
顾弯起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戏谑：“你这是不想走吗？”
顾尘一噎，无奈极了，他这是故意给自己找罪受，翻了个白眼，然后冷哼一声：“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出去啊。”
顾眨眨眼睛，然后整个空间都变了样子。
这里是一座山的山顶，这座山很高，他们两个人站在这儿，脚下便是汹涌翻腾的云海。即使有太阳，这里还是有着彻骨的寒意，所谓高处不胜寒。
顾尘眯着眼看着这一切，这是那个真实的世界没有的景色，顾轻轻地说：“想要出去，杀了我。”那句话被风吹散，带着丝丝凉意。
顾尘清楚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出去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他，他自己早就该猜到的。
顾被他突然的变了的脸色逗笑了，他轻轻弯起嘴角，虽面色如常，眼里的笑意却快要满溢出来了，他歪着头露出狡桀的神情：“动手吧。”
顾尘被他这副样子气笑了，没见过有人这么想早点去死的，简直太气人了，就好像是他被迫要杀了他一样，哼，他明明是想出去的那个。
顾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缓缓地眯起眼睛：“你，不是想把我也带出去吗？”
顾尘心下一震，被发现了，实在是太大意了，他什么时候发现的？自己明明已经很小心了，虽然用《双重人格》这本书试探有些欠妥。好吧，他错了。
顾看着顾尘脸上一变又变的神色，言语间多了危险的气息：“怎么，你后悔了？”
那个人丝毫不掩饰地露出本音让顾尘一惊，这是打算和他摊牌了？没错，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刻意地模仿自己，他从进入这个空间开始就成了另一个人，或者说是他的另一个人格。镜像里的那个人不像自己，这个又怎么可能那么像，他有自己之前的记忆，但没有进入系统后的记忆，他们两个经历了不同的事情，有了不同的思维方式。他们是一个人也不是个人，那是他的另一个人格。
顾尘对他不同于自己的冰冷的音色很满意，还蛮好听的，他自己的声音再怎么冷声说话也只能算是清冷。好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顾见他久久不语，失望的情绪在心间蔓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你现在根本灭不了我这个人格，如果是在刚才那个幻境，你还有几分希望。”
顾尘在心里忍不住骂人了，亏他还担心这个人不愿和他共用一个身体呢，毕竟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那个虚拟身体里。他还是不愿一直孤独的，人一旦接触到了温暖，就不会想再坠入寒冷了。那个人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吧。
顾尘轻轻地笑出声：“我什么时候做过后悔的事？”
顾看着他染了笑意的眼睛，嘴角有了不易察觉的笑：“希望如此。”
顾尘眯着眼看着那片云海：“那我们走吧。”
顾来不及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就被顾尘拽着手臂拖了下去，两个人就这样一齐坠下了那片云海。
他们都不会再是孤身一人了，两个人似乎都笑了，那片云海吞没了一切，让两个人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谁知道究竟是谁算计了谁，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两个人消失后，这个空间渐渐化作虚无，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尘归尘，土归土。
顾尘到了那个类宇宙空间，第一件事就是确定那个人还在不在，听到那一声“我在”，顾尘终于放下心。他真的不会再是孤单一人了，没人能够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安然地活下去的。人，毕竟是群居动物，没有这个集体，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