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个时辰前,南境传来消息,一向与大齐相安无事的陈国突然入侵,已过长江天堑,江州危在旦夕,战事告急。
太极殿里,高容炳表情严肃,来回踱着步子,众大臣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一口。
“难道我大齐连个能率军出征的人都没有了么!”他瞪着眼睛,桌子拍得啪啪响。
右丞江槐行礼,缓缓道:“如今,骠骑将军燕琛守在北境回不来,西边周国又一直虎视眈眈,车骑将军孔阳也脱不开身,而方将军又病下了,薛副将一人在南境恐怕顶不住,为今之计,当尽快定一人挂帅,早赴南境支援。”
“你说的难道朕会不知道吗!若有此人,朕怎会如此苦恼?”
江槐想了想,道:“陛下,是否考虑派一皇子出征?”
高容炳皱了皱眉,半晌后,道:“皇子中能领兵打仗的,也只高朗一个,他前些日子刚被朕派去戎州平乱……”
“这……”
堂上一时又沉默起来。
夜已深,随雨幕笼罩下来的是困倦,有几人已然打起了哈欠。
突然,东排大臣中传来一阵笑声,众人一惊,纷纷看过去,就见刚上任没多久的中书侍郎李斯年,一边捋着根本没有胡子的下巴,一边笑着摇头。
高容炳打量着他,问道:“不知怀亿有何高见?”
李斯年慢慢地走出来,拱了拱手:“陛下为这出征的人选而苦恼,臣倒是有一人可举荐,不过大胆了些。”
“哦?”高容炳扬了扬眉,“说来听听,看这人是否与你酿的酒一样可人心。”
李斯年顿了顿,正色道:“臣所要举荐的,正是新册封的崇德夫人,方远将军之女,方洛书。”
“什么?”
不止高容炳,众大臣皆是大吃一惊。
“女子怎能挂帅!”
“荒唐,荒唐啊!”
江槐向前一步:“万万不可啊陛下!若后妃挂帅,怕众将士人心不服啊!更何况,我朝难道真的没人了,要一女子出征?”
“她不能去,难道右丞大人要去?”李斯年笑道。
“这……”
“陛下,女子出征也并非没有先例,何况夫人乃将门之女,不怕不能服众;另外,夫人性情豪爽,名声在京城可谓响亮,与很多武将都有交情,再加上从小耳濡目染,想必对兵法也是涉猎颇多。臣有幸曾见识过夫人的魄力,说句实话,深感钦佩,”顿了顿,见高容炳似在犹豫,便接着道,“最最重要的是,陛下,如今战事紧急,您可还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一语出,高容炳当即道:“来人!传崇德夫人!”
雨渐渐急了起来,顺着房檐流成一条不断的线。
传话太监到昭阳殿的时候,方洛书正将头上那些颇有分量的金簪玉坠拆下来,披散开头发,疲惫地转转脖子。
听那太监急促的语气,她手里捏着根簪子,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小姐赶紧的,我再给你把头发绾起来!”瓶儿催道。
方洛书想了想,摆摆手:“不必了,怪累的,我又不是去争宠。”
说罢,吩咐瓶儿拿来一把伞,便跟着那太监出了门。
当太极殿门被缓缓打开,群臣皆向身后望,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红裙的女子,黑发如瀑般披在肩上,似裹挟着风雨,款款而来。
她走到台阶前,跪下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夜晚的太极殿与白天不同,少了肃穆,多了压抑。
高容炳一抬手,笑道:“免礼。”
方洛书站起来,抬眸。
那眼神清澈,灿若星河,分明还是个孩子。
高容炳凝视着她,片刻后,道:“洛书,你可知朕为何召你来?”
“臣妾不知。”
他踱了两步,目光一刻未从她脸上移开。
“朕问你,若一个人带领一支队伍,与敌军在水上作战,可他的士兵不通水性,也不善水战,他该如何?”
方洛书一愣,想了想,道:“连舟。”
只见高容炳神色动了动,又问:“连舟胜算大,可危险也大,该如何克服?”
她缓缓道:“臣妾所说连舟,是将三五船只用铁索连在一起,稳固中,又有灵活。”
高容炳目光有些深邃:“朕再问你,若一人率一队步兵,与敌军一队骑兵作战,而他的士兵数量又少于敌军,该如何?”
方洛书低下头,思忖片刻,又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盾阵。”
语毕,群臣皆一脸惊奇。
高容炳目光灼灼,一手撑在桌上,十指不停地点着桌面,半晌后,沉声道:“陈国入侵,朕欲命你率军出征,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