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阮接了过来，只觉得手上的药渣子竟然如烫手山芋一般烫手，她对着锦瑟道：“我省得，你跟碧卷先下去盯着那些留下来的丫鬟，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至于春莺，你们权当没有这个人。”
碧卷倒是愣住了：“难道姑娘不要给点颜色给春莺瞧瞧？”一想到春莺那颐指气使的模样，碧卷简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姑娘自有姑娘的打算，你问这般多作甚？”锦瑟笑着敲了一下碧卷的小脑袋，随即拉着她就下去了。
顾阮回到榻上，径自拿了花样来描摹。她犹记得，前世自己刚刚病愈，绣姨娘的病情就忽然加重了。然后就有了她克母的流言出来了······
这个下午，顾阮想得头疼。纤指摩挲着杯面，眉目间的浓云却没消散。她忽而看了一眼被自己紧紧攥在手心的黑乎乎的药渣子，眸中的坚定忽然一闪而过。
今天晚上，出府！
晚膳时分，顾阮在自家院子用了晚膳之后，就让锦瑟、碧卷进门来。她在她们二人面前说了自己的想法，碧卷倒是极为快速地点头同意，倒是锦瑟，迟疑了一会子之后道：
“姑娘，且不说您出去是否会遭到什么贼人，但若是被春莺她抓到了您的把柄·······”
顾阮笑了：“春莺如今是愈发懒散了，今日散了九个人去，只剩下七个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丫鬟，春莺未必能使动得了她们，况且这大冷的天儿，怕是春莺也不愿出来监视我这个不甚重要的庶女罢。”
锦瑟闻言，这才放心了下来，惹得碧卷好一阵数落：“锦瑟姐，您这般畏首畏尾的·········”
顾阮拿了锦瑟的另一件丫鬟服侍，径自套在身上。随后三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出去了。
春莺此时刚好从屋子走出来倒掉自己的洗脚水，就看到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溜出了院子门，不由得冷嗤一声，只怕是哪些蹄子相约出去跟自己的老相好见面，一想到这儿，春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就羞涩地跑进了自己的屋子。
顾阮与锦瑟她们趁着守后门的人交班的间隙，成功地溜出了顾府。
“真没想到，都大晚上的了，这街上还是这么热闹。”碧卷就跟逃离了笼子的小鸟一样欢快，叽叽喳喳而又好奇地打量着街上的一切。
顾阮则是看着这些熙熙攘攘的摊位，有摆泥人儿、年货干果、糖人、精致的灯笼、酸甜糖葫芦·····不由得有些愣住了。自己前世还是一个闺阁小姐的时候，也有出来看过夜市，不过却是赫连玉陪着的，犹记得那年他温柔犹如冬日里的熙阳，对自己用一种近乎迷离的声音对着自己承若：“你若是喜欢，我便每天晚上陪你来逛夜市，买一切你想要的······”
“小姐，咱们快些走罢，不然医馆就快要关门了。”锦瑟扯了扯顾阮的袖子，在她耳边提醒道。
顾阮心绪回笼，收起了自己的恨意，对着锦瑟点头就跟在她后头。要说锦瑟、碧卷这般熟悉外边的街市，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之前自己卧病在床，府上的药方总是‘没有’自己所需的药材，就只能自己出钱让碧卷、锦瑟出府去买来。想来，自己做这个顾府四小姐，当真是窝囊。
顾阮三人来到了医馆，只见柜台处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医童正在‘小鸡啄米’一般地打着瞌睡，碧卷倒是笑了，故意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然后猛地叫了起来：
“这位小哥，你醒醒！”
小医童明显被吓醒了，登时就跟猫一样挺直了背，然后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腼腆地笑了笑：“这位姑娘，你可是来抓药？还是看病的？”
“都不是。”这时候，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这医童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穿着丫鬟服饰，长得却跟天仙似的女子正定定地走了过来。
要说刚才喊醒自己的丫头也算得上是清丽之姿了，可眼前这个白衣丫鬟，却忽然让自己想到了牡丹这种花。就像是浓墨重彩的国色天香，不需任何装饰也能夺人眼珠子。
站在一边的锦瑟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她忍不住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顾阮，对着这医童愠怒道：
“你这医童好生无礼，怎能这般孟浪地看一个黄花大姑娘？再看下去看我挖了你眼珠子！”
没想到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丫鬟说话竟然这么火爆，小医童登时就被锦瑟吓到，他对着锦瑟抱歉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
“罢了。”顾阮上前，对他摊开了自己手中用布包着的药渣子碎片，问：
“你可知道这些药材是什么？”
小医童因为被锦瑟威胁了，这时候可不敢再看顾阮了，只低头思索，这三个丫鬟衣着光鲜，定是大户人家的。这时候带着药渣子来查，怕是后宅里边的腌臜事情，正想着怎么推脱呢，这时候就来了另外两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十五岁的俊俏少年，一身月白色织锦袍子，如墨一般的头发径自随意地用一根淡淡的冰蓝色发带束住，透着几分洒脱不羁。竟像是墨画里面走出来的仙人似的。
他将自己手中沾满落雪的伞交给了自己身后的小厮打扮的人，刚想走上前问医童，不经意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
顾阮刚好抬眸，却忽然与他的视线对上，对方均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沈三公子？”
“顾四姑娘？”
二人此话一出，均是错愕了。沈重华最先反应了过来，对着她展颜一笑：“前些日子，你可还好？”
顾阮知晓沈重华是担心那天他离开之后，会不会被顾绯他们整，心中流过一阵暖流，对着沈重华也是笑了：
“多谢三公子关怀。”
“大晚上的你跑出来，不怕遇到歹人？”沈重华皱眉，一个深闺小姐大晚上出来，若是碰上了登徒子，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怕，只是有些事情总得确认了不是？”顾阮对着沈重华真心地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最发自内心的微笑。这个男人，还是跟前事一般无二。
顾阮这一笑，雅致的玉颜上露出丝丝妧媚，勾魂摄魄；若是原似谪仙般风姿绰约倾国倾城，现却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
“什么事情？”沈重华下意识地发问，眼尖地发现了顾阮手中的药渣子和她一身的丫鬟服侍，忽然觉得自己多问了。便抱拳道：
“沈某越矩了，顾姑娘莫怪。”
“没有，沈公子多礼。”顾阮对着他温然一笑，随即转过脸对医童问道：
“这位小哥，麻烦您看看。这些药材有无问题。”
“好，那这位公子，您先坐下。等我验完手里的药材，就来招待您。”医童对着沈重华抱歉笑笑，然后就拿过顾阮手中的药材仔细查看，越看就越皱起眉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