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明明是个瞎子,但他却环视整个庭院,先是眉目微变,过了会,又莫名几缕笑意,仿佛他目光所及,如一只手杖似的,能触碰来提供想象,让整个庭院都呈现在脑海里。
壮汉如此专注,沉浸在回忆里,淡淡的表情却遮掩不住他脸上的红热,回到这里,他看起来备感兴奋,也许是触动了往日美好的场景,似乎完全把身边的人忘了。
灯火在微微地跳动,也不知是手中灯在动,还是手在动。
郭旋四面望了望,似乎也很想看个清楚,但此时正是黑夜,漆黑夜色如一件长袍,将这座庭院给严严实实地遮掩住了。
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有些惧怕,瞳孔深处,倒影着漆黑而沉重的夜色。
像是踏进尘封的古墓,这里死寂,荒芜,阴森,除了眼前灯火照耀的一角稍稍暧意,其它竟然是感觉面目狰狞,心中生出一股冰冷的寒意,一阵秋风卷过,听得叶子猛烈作响,像是将落了下来时,又在风中挣扎着哆嗦。
见壮汉师兄像个木头的站在场地,灯火在师兄手里,郭旋也不忍心打断他美好的回忆,余光无意扫过,却突然停留在了霜儿的面庞上,漠然一惊,心头一跳,竟觉有一朵大花在心里渐渐绽放,撑开了心怀,点燃了火把似的。
也不知是夜色的原因,还是这一路上从未仔细注意过霜儿,郭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脸色突然亮了起来,从这里的角度望去,霜儿的皮肤此刻竟如玉石凝脂一般,细腻白皙通透,也许是火光的颜色,让她脸上有了两朵淡淡的红晕,看去犹如开在世外不被人气染指过的绝世花朵。
霜儿俏立一旁,身姿好看,长长的睫毛在灯火中颤动,似乎她很不喜欢这个地方,皱了皱眉头,又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有些微微张开了嘴,片刻后,又颇为欣赏似的点点头,但是很快又嘟嘟嘴,像是生气似的,也许是觉得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不时伸出葱白一般的手指,将风吹乱的长发归拢向耳后,那白皙如玉的手指和小而圆润的耳朵,令郭旋脸上有些发红,也不知郭旋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这心思流转,全在脸上呈现,表情可爱又萌,她并未察觉,这些落在旁边少年的眼里,如一缕春风,将那原本平静的湖面,荡漾起一圈圈心动的涟漪。
“小旋子,你觉得这里怎样?”霜儿转过脸,一双眸子在漆黑夜色中看向郭旋,亮如莹玉,瞳孔深处似乎有泪水晶莹滚动。
“什么?”郭旋低下了头,似乎不敢直视那美丽的眼眸,但他好像又忍不住地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那似乎望到他内心深处的美丽眼睛,“你刚说什么?”
霜儿眉头皱了皱,又拿出一点耐心的样子,笑意只剩下三分,道:“我问你觉得这里如何?”
郭旋心头一跳,也顾不得该说什么,只说:“挺好的。”
霜儿翻了一个白眼,“真没品,这也叫好,把一些树搬来,把水引进来,附庸风雅。”
郭旋心头的美好如乌云笼罩过来。张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好像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嘴唇动了动,还是闭上了。
“笑话。”
而本来都被两人忘却的壮汉师兄却突然发声,好像吓了两人一跳,一起深深吐了口气,从他两的表情看,似乎突然才意识到:除了他们俩,这里还有一个人。
而霜儿则伸手压住狂乱的心跳。“胖道士,会吓死人哎!”
壮汉却不理会,径自说了下去。
“这里遵循五行天地阴阳之术而建,整座轩辕城,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布置地更妥当,甚至放眼整个云深大陆,也不多见。”
“那连云山那头呢?”霜儿眼波流转,似乎已认定对方无话可说。
“孢子一族,茹毛饮血,嗜杀成性,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文化?!就算有,也不值得正道人士挂齿。”
壮汉的目光看向霜儿,似乎要看向她内心深处。“更何况在这里是轩辕城。”
“妄自菲薄,目中无人。”霜儿的脸涨地通红,但不知怎的,她眼波流转,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脸上竟然流露出一抹笑意,仿佛对他说的浑不在意。“好像也没必要跟你争论,胖道士,我住哪里?”
郭旋站在一旁,眼神先是对霜儿开口称师兄为胖道士颇为意外,而担心师兄会怎么说霜儿时,却发现霜儿根本不在乎,而师兄咄咄逼人的目光,若是看向自己,恐怕是慌乱了,但霜儿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更令他吃惊的是,霜儿似乎觉得孢子一族很是厉害,比这轩辕城要好上数倍。
“跟我来。”
壮汉师兄似乎修养也不差,完全不生气的样子,看来跟小姑娘他是不会计较的,他眼睛看不见,走在这错综复杂的庭院里,却轻车熟路,楼阁水流,走廊画栋,美丽却满是灰尘,走在这死寂了无生气却错综复杂的院子里,郭旋听到霜儿轻声抱怨了一句:“绕来绕去,古里古怪的,讨厌死了。”
壮汉师兄似乎听到了这话,他微微停了一下,便走地更洒脱了,脚步快了许多,呼呼带风。
终于来到了一处庭院,那是一间小圆门,很有田园的风光,围墙也不高,院子里有一座假山,水在流。
壮汉师兄的火把突然熄灭了。
“呼。”郭旋轻吐了一口气,“火怎么灭了?”
“胖道士省钱!”霜儿说。
夜色里也不见那壮汉师兄的表情,片刻之后,他不冷不热地回道:“火燃尽了。”
庭院里本来漆黑一片,但渐渐地,有一层霜漫了院子,很快变得亮起来,如积满了清澈的水,四五间房露出了冷清的面目。
霜儿却踏前一步,伸出手去虚空抚摸什么,话语声音有些痴痴的感觉。
“在这里也能看到这么美的月亮。”
霜儿的眼睛,突然变亮了,瞳孔深处,泪光滚动,似乎这月像是许久没见的事物,霜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郭旋心中一动,顺着霜儿的视线看去,眉头也渐渐松开了,只见一轮淡淡的月亮,正穿过云层,快速地移动着。
山顶之上,有月如晶莹暧玉,暧玉的光洒在一座小小庭院里,三人而立,身后三道影子渐渐拉长。
“相必迷雾林中看不到月吧。”
壮汉师兄脸上淡淡笑意,郭旋面露疑惑,眼眸一转,似乎在想哪里是迷雾林,却被轻轻的“哼”声给打断。
这声音轻轻上扬,有些调皮,又有些心情很好反正谁也不能惹生气的意味。
“胖道士,我住哪间?”霜儿看起来似乎心情突然糟糕了很多,挂在脸上的愉悦一扫而空。
“住……”壮汉师兄说着,又在庭院里打量。
“我住西厢房。”霜儿说完,径直走了过去,月光如霜,风吹动,似乎将月光吹出阵阵涟漪。
霜儿来到门前不远,先是蹙眉,接着脸上一笑,双手在身前做了个决,虚空而划,手舞而动,玉一般的手指间忽然飞出了无数小小的光芒。
壮汉师兄似乎有些紧张,手掌握紧成拳,有黄色光芒忽隐忽现。
这在月光中本很微弱,但霜儿似乎发觉了似的,侧眼看了一眼。
那冰屑般的光芒,将霜儿的脸畔照地发亮,美地惊心动魄,郭旋的瞳孔变大,那团冰屑般的光,此刻似乎在他眼里灼烧起来了。
突然,那光芒陡然变大,从霜儿的手中飞出,本来是向屋子去的,谁知半空一窒,突然反转,朝着郭旋飞了过来。
很快郭旋就退后了一步,下意识地伸手遮挡在眼前,那冰屑般的光芒,竟是虫子。
而壮汉师兄则是一把抓住郭旋,往后退了数步。
那冰屑光芒停在半空,突然一变,嘲笑似的,做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被戏弄一翻,壮汉脸涨痛红,伸手要去,却突然呼痛一声。
低头一看,手上竟是肿了好多小包。
冰屑光芒又做了一个摊摊手的表情。
“哼”。
霜儿哼了一声,似乎很开心似的,却也没有回头看了一眼:“千万别动,否则……”
“否则怎样?”壮汉师兄道,一用力却脸涨通红,气血上涌。
霜儿转过身,手在脸上转了一圈,笑意荡漾开来,“会死得吆。”
壮汉师兄气血上涌,也顾不上地面脏,席地坐下,运起了功法。
“哈哈哈哈哈。”霜儿的笑声如银铃般散开,在上面笑叉了气,她手挥了挥,那大笑的冰屑光芒,队形一变,飞向了屋子。
“砰”
上锁的门竟然打开了。
锁紧接着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