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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天

杨星池口中的小虎哥,是村西铁大伯家的儿子,铁大伯与自己的父亲一同长大,又同为猎户,两家的关系很好。

杨星池出了家门却并没有去小虎家,而是直接转弯向北直行,过了村子中央,就是各家屯放谷垛的场地了,那里是村中所有小孩的乐园,大家吃过早饭是一定要来此追逐打闹一番的。

刚到村中央,远远的,杨星池就已经听到不远处的欢笑声了,脚下步速再提,顾不得方才‘远行’之苦,飞奔而去。

绕过小土坡,迎面而来的就是谷场了。

一堆堆麦垛如同房子一般端坐在谷场之上,下面是圆圆的一圈,规整的往上盘旋,最后在顶端扎成一个倒扣的漏斗。

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孩童正围追打闹着,个字最高的少年伙同几个各持小棍的男童扮演猎户,余下的几个有的将头顶皮帽歪歪斜斜的拉拽一番扮作林间猛兽,有的远远的蹲在谷堆后,露出半个脸,又紧张又兴奋的看着,随时准备远逃。。

杨星池跑到谷场后,快步走到外围的一个谷场,那里有几堆铺好的秸秆——那是他们自制的‘观战台’,在晨后的阳光照耀下闪着金黄色的光泽,杨星池将手中木棍向谷垛低斜斜的一插,只露出比手掌长不多的一截,随后迫不及待的坐在了观战台上,黑色的眼瞳在一堆堆谷垛的映照下满是羡慕和憧憬。

杨星池很想加入,只是为首的那位个字最高的少年不收留,他说自己年龄太小,个字也不高,看着一点也不像林间猛兽,就更当不了猎人了。

小虎哥说等自己四岁,个字更高一些的时候,就会向‘首领’介绍他,那时候,加入的可能性会很高,而且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小虎哥自己也是小组长一级的领队了。。

一场狩猎下来,一众小猎户打来两头猎物,‘野猪’和‘狗熊’被众人拿下,抬到领地刮洗分割,一位在围猎狗熊的过程中光荣负伤的猎户分得了最为肥美的熊腿两条以示嘉奖,余下的几头小兽则远远的看着,叫着,跑着。

杨星池也在后面拍手叫好,眼中的羡慕更多了。

一轮游戏下来,众孩童聚在一起,围簇着为首的男童,七嘴八舌的述说着自己方才在游戏中的表现,偶尔争辩几句或者高声叫嚷两声。说的无非是‘我演得好’‘你都中枪了还跑’‘我还要当猎户’‘这回换谁来当狗熊?’之类。

而这个时候,‘观众’的意见就比较重要了。杨星池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听得小虎哥唤自己的名字‘星池,快来’,杨星池早已蓄势待发,弹身而起,抽出插在谷垛之中的木棍,飞奔向商议圈,小虎则推了几把自己右侧的男童,自己也向左边挪了几挪,给杨星池腾出了一小块地方。

平时,小虎都叫杨星池为小星,是杨星池自己要求他在游戏中改口叫自己星池的,这样不会显得自己年龄小,明年加入猎户团的可能性或许会更高一些。

‘杨星池,你刚才在观战台看了这么长时间,你来说说,谁演的更好?’

‘狗熊演的很认真,也很凶猛吓人,小鹿跑得很快,躲得也很像,小虎哥堵截有功,二娃哥光荣负伤,演的也很好,不过最厉害的还是首领,带领众猎户狩猎成功,满载而归,威风八面!’

狗熊、小鹿和二娃听得杨星池夸赞自己都连连点头,小虎也得意的看了看另外几位‘猎户’,虽然不服气,不过也不再多言,只是有些气鼓鼓的瞪着大眼,而剩下的几位小兽则满是崇拜的看着小鹿。

新一轮分配要开始,杨星池有些不舍的拿着自己的木棍挪出了商议圈,几乎是一步一回头的看着身后兴高采烈讨论中的众孩童,有兴奋的,有得意的,有懊恼的,有不舍的。。

耷拉着小脑袋重新回到观战台,杨星池将手中木棍支在谷垛旁,靠在那里,阳光有些刺目,索性眯上了双眼,耳边不时的传来欢笑声,叫嚷声,可是这些都与自己无关,真想早点到四岁加入他们呀。

睁开双眼,收整心神,又看了一会儿,小虎哥表现的越发勇猛了,这一轮游戏也进行到了一半,该回家了。

手持木棍,在山坡拐角处远远的看了欢笑中的众猎户一眼后,杨星池转过身,向自己家走去,回去的步速要慢许多,身后的欢笑声也越来越轻了。

有些无聊的挥舞着手中的木棍,敲打着脚下的小石,偶尔踢上几脚,回应着在村中往来大人的问话,恭敬的喊一声在自家门口就着暖阳吃酒的长辈老者。

梅萍在分切腌肉的时候,院门响了,向外看时,自己的儿子拿着小木棍没精打采的走着,对大黄也没了平日的热情。

一声萎靡的‘娘,我回来了’后,杨星池将手中木棍放回,随后循着声音来到灶厨。

梅萍一边分切着腌肉一边询问着儿子,分切收整好之后,将几片瘦肉放入杨星池口中,自己也吃了几片,随后和儿子一道整理清洗一番,顺便将杨星池身上粘带的秸秆和灰土拍掉。

不多时,母子二人带着一个小布包锁上自家院门后,向村东头姥爷家行去。

走在路上杨星池还问自己的母亲,为何要去姥爷家,他没有关于爷爷奶奶的印象,自然不太容易理解父母的爹娘。

午饭是在姥爷家吃的,母亲和姥姥准备了一桌的饭菜,姥爷喝了几两烧酒,问自己一些话,姥姥则不住向自己碗里夹好吃的饭菜,幼小的杨星池还不明白这饭菜与自家饭菜有何不同,开心的吃着。

今天回家的早一些,杨星池待得无聊,住在不远处的舅舅家也有儿女,不过他们比自己要大不少,比‘首领’还要大,自己更难加入。

转过小巷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大黄的叫声了,杨星池已经恢复了幼童的天性,乐颠颠的跑向自家大门。

回家后,抱着大黄玩闹一番,脸上额上被大黄舔了好几口,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母亲又扔给大黄几块筋骨,自己有些累,就回屋午睡了。

醒来时,院中绳索上晾晒着衣衫,母亲正在缝补衣服,那是爹的长裤,爹常说林间行走,衣衫破裂难免,修裁缝补是很有必要的,身旁还有一件小衣,那是自己的,前几天玩闹中剐蹭在石壁上,破了几道口子。

下午的生活比较平淡,母亲缝补的时候,杨星池从屋内搬出了一副小桌凳,随后又拿出了几本图书,寻着一处院墙边背光又能照着后背的地方,认真的看了起来。

不时的拿自己不识的字问母亲。

缝补完毕,稍做休息,母亲带着裁剪布料去邻家大婶处一同做工去了,临走还嘱咐自己若要出去玩耍,别忘了先去跟自己说一声。

收起书本椅凳的时候,杨星池没有再出去,整个院落一片安静,大黄也已经侧卧在院门口,头埋在两条前腿之,弓着身睡下了。

东方隐隐约约传来小虎哥他们玩闹的声音,他们总是能想出更好玩的游戏,他们总是有时间去玩,可是自己却不能够。

个头太小,年龄不够,他们不欢迎自己,只是在需要观众或者需要建议的时候才会来自己家门口喊自己。

每回看小虎哥玩的时候都很卖力气,倒在地上了就马上翻滚着爬起来,他不疼吗?我摔倒的时候真的疼到心里,眼泪无论如何也是止不住的。

小虎哥那么认真的参与,他什么时候能当上副统领,又什么时候能当上首领呢?听说现在首领之前的首领几乎不来玩了,据说因为他长大了,我很想长大,可是好像太大了也不好,唉,真想有人喊我去玩,加入他们呀!

临近傍晚的时候,家里的饭食已经准备好了,大黄急叫的时候,杨星池早已冲出屋门,跑到院内,透过院门,已经可以看到持枪而来的杨英浩了。

一样的装束物件,不一样的是此刻疲惫的神情,每到这个时候都是他最累的一刻,一天的山林追寻,通过猛兽留下的各种足迹锁定它们的活动范围,设置陷阱,还要留意自己或他人设置的陷阱,并不是每个陷阱都有收获的,或者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等到自己设置的陷阱给自己带来收获。丛林中的危险不只有猛兽,猎户设置的陷阱也是考验一名猎人的关键,对付猛兽的陷阱是猎人万万抵挡不了的。

好在前方就是自己的家了,儿子迎了出来接过了自己肩上的褡裢,进院的时候大黄开心不已,一个劲的摇着尾巴,妻子也倒上了清洗的热水,隔着屋门都能闻到饭食的香味了。

饭前,杨英浩额外丢给大黄一根肉骨,在它身旁停留了一阵,杨星池熟睡后没有听到,他父亲说今天村里折损了两条猎犬。

母亲收拾碗筷的时候也一声长叹。

这静谧的夜,显得有些凉,许是初春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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