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甜甜带着炸腰果回来,见我的鞋摆在我床下,知道我回来了,爬上去撩起我的床帘,“老大,下来吃夜宵咯。”
我没理她。
甜甜见我窝在被窝里泪流满面的景象,吓了一跳,赶紧爬上去扶我下床。小善打来一盆热水给我泡脚。
“实在辛苦的话,辞职吧,又不是没有工作做。”小善哪里知道,我不是辛苦,我是怕。
我接过甜甜的开水,“没事的,也许过一阵就好呢。”
“最好这样吧。”
我打开台灯,拿起英语书翻到末页,狠狠地背英语单词。我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我要忘了这一夜,忘了娅莉。
几个星期过后,我慢慢地适应了这个一到晚上就灯红酒绿的街道,熟悉一线丰富的夜生活。这个城市里,有人朝九晚五加班加点,有人街头买醉;有人挥霍时光,醉生梦死,也有人埋名换姓,宁愿做一个默默无名的无人知晓的端酒服务员,只为那份微薄的薪水能养活自己。
我努力工作,努力适应服务员日夜颠倒的生活,躲开醉鬼们的神灵巨掌,色迷迷的抚摸和贪婪的眼神。我从不敢涂脂抹粉,只要求自己衣着整齐,素面朝天,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总是匆匆送完酒就匆匆回来,从不多待一分钟,不敢多说一句话,害怕引人注意反而不好脱身。我从不去搭讪在前台喝酒的男男女女,也不敢睁大眼睛看着正面那个迪奥女孩坐在客人的大腿上。每遇到这些情景,我总是转过身闭上眼睛。
此时在我身边的艾米总是指着涂迪奥口红的女孩笑我:“飞飞你真乖。”而乔就会轻轻安慰我:“别看。”
在这里,除了恐惧疲惫外,我还遇到学英语的师姐艾米和善良的乔两个朋友,他们对我很好。每遇到难缠的客人,乔就会以男服务员的身份替我送酒,而师姐教我对付客人的方法。令我最欣慰的是,每个月底的薪水,那几张薄薄的,尚有温度的纸张。
我打电话告诉妈妈不要再寄钱给我,我知道她也并不好过,为了不让她担心,我撒谎说给小学生教中文。我省吃俭用,叮嘱妈妈不要天天吃素面,自己却躲在宿舍里吃泡面。我省下每一分每一毛,希望能帮妈妈还清重开杂货店的钱,我还悄悄凑一笔钱,如果可以的话,我要带奶奶去治病,有剩的话,就帮我那个生父还清赌债。
到了月底领了钱,从一线出来,我走到大街上,看着过往的人,有人步行,有人开着奔驰宝马;有人衣着光鲜,却不肯施舍一点钱给街头衣衫褴褛的讨饭人。
我捂紧装钱的口袋,路过一家服装店。看着大大小小各种价格的服饰,我自己有多久没给自己买衣服了,我也记不清了。走吧,走吧,我的心是无限的凄凉。经过橱窗,我看见一件军绿色的流苏披风,很时髦的那种,就像我最喜欢的明星杨幂穿的那个新款。心动地靠近点看了看价格,两万多,够我和老妈吃上几年的素面了,够我在一线无日无夜端上几年酒了。
我,还是那个连一支迪奥都买不起的周小米。
我走到时髦服装店的尽头,拐个弯进了点心店。我拿了钱买了甜甜和小善最喜欢的甜食,也给艾米和乔留了一份点心。
我就这样领着甜品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我不觉得自己抱着泡面桶跟舍友窝在宿舍里看手机里的电视剧会比住着高级别墅看着液晶电视的人不开心,我会很快活地挤着公交车,看着大巴超过旁边的宝马;我身上的打了八折的地摊货没有让我觉得不舒服;甚至,我觉得白开水比可乐干净,好喝。我喜欢穿着廉价的帆布鞋在学校的胶跑道上跟一群穿着阿迪达斯的人赛跑,我享受顶着一张素脸穿梭在校园去上课的生活。星期天有空的话,我会跟着小善去饭店洗碗赚钱,去超市买便宜的水果
我想起一句话,穷人有穷人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