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二次被关进水牢。
第一次的时候,是因为沈墨璃。结果第二次,是严君华。跳来跳去,还是没有离开沈墨璃这一家子,想必是我这辈子欠他们的。只是不知道,严君华现在到底怎么了。
自我被关进水牢以来,师傅一直没来看过我。自然我也不期望他来。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接着质问我严君华和沈墨璃的事情。既然严君华还活着,难道他不怀疑沈墨璃并未被我杀掉吗?好在他没问我,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欺骗是不可能了,不过和盘托出也不是我的风格。发愁啊。
大师兄和二师兄把我押进来的时候,明显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来这张脸还真是误人子弟。不过师傅没打算把那张面皮给我,想必这是我背叛他的证据,他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了。以后,天天顶着这张脸,行动起来多不方便。我不禁要想,以后要怎么做杀手?
多少天了,没仔细算过。水牢里的湿气很重,如果没搞错的话,还有许多不明生物。好在我皮糙肉厚,刀枪不入,要是一般的千金小姐,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小姐?唉,又想到了严君华。
走到哪里不好,干嘛回到皇都呢?我不是让你们隐居山林吗?不过,我也不会想到师傅会出宫,会到皇都。这也不怪他们,只能怪命了。沈墨璃怎么样了?我刺的那一剑,不知道伤口怎么样了?他会恨我吧?一直当过知己好友看待的人,却没想到是伤他最深的人。即便是我,也是对这种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的。
正在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一阵锁链的响声。是师傅吗?
我扬起脖子,向外面看去。
有师傅,不过他的身侧还有一个陌生人。气宇轩昂,衣着华美。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一股贵胄之气。若是我没有推断错误,这人必是朱省瑜无疑了。
我眼神冷冷地看了他一会。那人嘴角依旧含笑,竟向师父颔首,恭敬地道:“这就是江湖上人称月明公子的江月明吧。谁会想到,翩翩儿郎竟是这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果然花叶宫中的人都是不显山露水之辈啊!”
“花容月貌”,听到这个词,心中一阵好笑。我现在这个样子,面容苍白,头发散乱,身上尽是污水,他从哪里看出来的“花”和“月”?想是从别处打听到师傅对我有些偏爱,所以想以我为突破口,轻而易举地获得整个花叶宫的扶持。不过,他也太小看师傅了。
师傅嘴角上扬,并未答话,而是走到我跟前,眼神倨傲地看着我,说:“这些天关在这里,足够让你清醒了吗?”
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不知如何作答。
若是回答是,师傅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以我前几次接二连三的阳奉阴违来看,断然不可能在被关了几天后就把自己身上张扬的趾爪给生生拔掉;若是回答不是,那也是顶顶的大逆不道,在外人看来就是仗着师傅的偏爱造次,想着师傅不敢拿我怎么样是么?万一对我心灰意冷,直接就将我丢到暗姬坊,整日与一班妒妇怨娘为伍,这一辈子可就玩完了。
我定了定心神,抬起眼眸,直视师傅的眼睛,虽然那么多年,我都望不尽那一汪幽潭,更不可能得知那幽潭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暗涛汹涌,这样做,仅仅是让自己在面对师傅咄咄逼人的气势的时候能够更有勇气一些,好为自己艰难的处境争取一席之地。
我张开口,喉咙因为长时间没有发声而有些疼痛和嘶哑,我说:“往日,徒儿因为自以为是辜负了师傅的良苦用心,可是,徒儿从未想到要背叛师傅,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作出任何伤害师傅的举动,如果师傅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
师傅仰起脖子,似乎对我的话很感兴趣:“我什么?”
“我,我定然成为师傅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为师傅斩尽天下与花叶宫作对的人。”
他倏然凑近我,像一条毒蛇吐出他冰冷的信子一般,轻声地又沉重地吐出残酷的话语:“天下人,自然也包括,沈墨璃?”
我的神经骤然绷紧。师傅知道!他知道沈墨璃还活着!如果他现在已经控制了严君华,那么沈墨璃怎么样了?我的思绪顿时混作一团,眼神也随之变得胆怯而错乱。
师傅显然察觉到了我的慌张,嘴角泛起一丝嘲弄,抬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的眼睛,他熟悉的气息尽数充盈于我的鼻尖。
“月明啊,你知不知道,迟早有一日,感情用事会毁了你自己。还有——”他莫名停了下来,我看向他,竟然发现他眉间闪过一丝不忍。不忍?怎么可能?师傅就算手刃天下苍生恐怕都不会生出悲悯之心,他能有什么不忍心的呢?在水牢呆久了,昏暗无光,连眼睛都出问题了。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冰冷幽暗的水牢,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我身后的是谁?想必你已经知晓。此次他来,是想找到一名忠心耿耿的侍卫,随侍左右,并听候差遣。想来想去,你心思缜密,胆识过人,且剑术精深,让你过去最合适,我也最放心。”
这番客套话明显不是说给我听的,我才不会相信师傅还会为一件事情深思熟虑,劳心费神?权谋,师傅向来厌烦得厉害,其中必然有什么利益交换,才让师傅不惜发动整个花叶宫的力量来让自己在朝堂上立足。眼下,我只能答应,别无他法。
我点了点头,说:“徒儿并不负师父所托,定当全力辅佐九王爷。”
朱省瑜满脸笑意,向师傅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说:“此事,有花叶宫助我一臂之力,必定如虎添翼,势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