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冷风萧萧,落叶满地,逸飞开车经过火车站的时候,火车站那浑厚的自鸣钟清晰地向人们报时,北京时间二十三点整,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明显减少了许多。
一弯清冷的月牙儿,高高地挂在城市的夜空中,清清冷冷,朦朦胧胧,仿佛照透了逸飞此刻复杂的心情。逸飞一边开车,驶向静姝所提供的地址——秦宫夜宴,一边回忆着他和溶月的点点滴滴。
时间也许能磨灭掉平凡的记忆,却磨灭不了镌刻在心底的誓言,更磨灭不了曾经的酸楚和快乐。
时至今日,逸飞依然清楚地记得溶月的相貌,依然清楚地记得她的喜好和习惯,依然清楚地记得他们曾经的誓言——十指相扣,永不分离。十指相扣,永不分离。逸飞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念,直念到自己泪蒙双眼,泣不成声。他将车停在街边,伏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埋藏在心底的酸楚与记忆交织,一时间迸发出来,声泪俱下。
六年了,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发泄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如此失态过,即使溶月走的那天,他也只是默默地悲戚,然后执拗的寻找;六年了,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心底的悲伤,包括紫瑶,包括静姝,他一直在独自承受,也许是悲痛埋得太深,埋得太久,所以爆发出来歇斯底里;六年了,他每个夜晚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一片无边无际的水,一轮清冷的月亮,溶月时而出现在水中,时而出现在月中,当他伸手去摸的时候,却是空空如也。
他猛然间回忆起来当年一个算命瞎子所说的话,溶必有水,水月相逢,到头来终究是水中月,可见而不可得,大梦一场罢了。他历来不相信什么命运之说,更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可是如今思来,他和溶月确如瞎子所说,七年感情,到头来还不是大梦一场?
逸飞重新启动车子,带着万千的思绪,在十几分钟后赶到了秦宫夜宴。秦宫夜宴是一家集餐饮、休闲、娱乐为一体的高级会所,来往于此间的人不是商界大亨,便是位居高官,溶月之所以能够位列其中,全赖于她著名网络作家的身份,还有本市市长以及母校校长的亲自邀请。
打开车子的转向灯,逸飞将车向右驱使,准备停在附近的停车位上,没曾想,正好与一辆黑色轿车相视而过,灯光所及处,逸飞骤然一愣。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是那么的熟悉,十几年过去了风度依旧偏偏,方正的脸型,浓重的眉毛,以及那挺秀的鼻梁,处处显示着一个男人最标准的英气。
那辆车驶过,逸飞才将车停在停车位上。
走进会所,在服务员的指引下,逸飞很快的找见了溶月所住的房间。当他将手放在门铃上时,手竟是无休止的颤抖起来,他用左手打了几下右手,又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才按响了门铃。
“老顾,你不会又忘了什么东西吧?你怎么……”溶月一边开门,一边说,还以为是顾江。
当打开门的一瞬间,她的话戛然而止。
逸飞语气僵硬的说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谈不上失望。”溶月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逸飞带着浓重的醋味说:“老顾,叫的挺亲热的,可惜人家已经开车走了。不打算请我进去吗?哦……我懂了!一定是里面有他落下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溶月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地笑容。
“你真聪明!我和老顾刚刚办完事,还没来得及收拾,所以不方便请你进来。”说完后,溶月想要迅速地关上门,可惜逸飞的右手已经紧紧的抓住了门沿,溶月自然没有他力气大,一气之下,索性将门大敞开。
逸飞没有往房间里看,而是盯着溶月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这一款的,什么时候口味变了?还是离开我这几年,你已经来者不拒?”
“应该说离开你以后我的胃口变好,以前不敢碰的都能碰了,以前不敢尝的也都敢尝了。”溶月毫不示弱。
“那你能告诉我,迄今为止,你品尝过多少个了?”
“呀,这个我还真没有仔细的统计过。十个,二十个,三十个……”溶月饶有兴致的扳手指头。
“真龌蹉!”还没等溶月说完,逸飞已经彻底愤怒。
每次他想用语言刺激溶月,可是到头来受刺激的都是他。
溶月冷笑道:“内心真正龌蹉的人恐怕不是我吧?”
逸飞压了压心头火,转入正题:“你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响的走掉?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你找我?可笑。估计你抱得美人归,早都乐不思蜀了吧。至于我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响的离开,我想你不用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溶月话里有话,很明显她已经知道了逸飞跟静姝结婚的消息。逸飞觉得奇怪,当初他和静姝结婚时,并没有大办酒席,只是简单的领了张结婚证,然后请紫瑶吃了顿饭。难道是紫瑶告诉溶月的?应该不会。他了解紫瑶,紫瑶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的女孩,如果是她告诉溶月,不等他问,她早就招了。
逸飞不解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跟她结婚的事了?”
“你跟谁结婚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很累,想休息,请你离开。”溶月很不耐烦的说。
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认识就这样,每次说话都带着很浓重的火药味,互相抬杠已经成为家常便饭,所以到后来经常吵架。溶月呢,性格有时很偏执,很执拗,同时又是一个要求完美的人,所以经常将一些小事放在心里,一旦吵架说出的话就很伤人,而逸飞则是那种大大咧咧,说话不过脑子的男孩,又不懂得体谅和容忍溶月,以至于后来两个人互相猜疑,互相抱怨,渐渐地越走越远。
当溶月准备再次关门的时候,逸飞又一次抵住了门。
“你到底想怎么样?”溶月的底线一点一点的受到挑战。
逸飞皱着眉头说:“你就那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是恶心!”溶月一字一句的吐出,也不管逸飞是否能接受。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逸飞强压着火,尽量使自己平静。
溶月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样对我。”
“呵呵,你没有做错,你怎么会有错呢,错的那个人永远是我。不过咱们已经分手了,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请你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溶月第一次当着逸飞的面说分手,以前吵架也说,但都是用短信,或者QQ,这次对逸飞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逸飞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他忍了忍,“我知道我辩不过你。”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的那些事儿。”溶月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
逸飞实在无法忍受,大吼道:“我做什么了?我是偷人了,还是出轨了?”
溶月“啪!”的一声,将门关上,只余下逸飞一个人站在门口。
逸飞气的使劲儿按门铃,然而里面的溶月就像没听见一样,不理不睬。突然之间,逸飞觉得心灰意冷,这就是他找寻了六年的结果,没有久别重逢后的温馨,没有一述衷肠的场面,甚至连心平气和的交谈都做不到。与其这样互相伤害,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或许那个瞎子说得对,他和她的爱情就是水中月,强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