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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汝,就是当世玄奘

煌煌大唐,正值炎夏。

那巍巍金山寺,依旧钟磬袅袅,禅唱悠悠。

而午后的炎炎烈日,令热气蒸腾的大地陷入一片昏热之中,这种桑拿气候里的所有生灵,大都萎靡不振,昏昏欲睡。

这时整个寺院里既无香客,也无信众,空空荡荡的偌大禅院,倒有一阵阵噪耳嘹亮的蝉鸣声,在肆无忌惮的,竭嘶底里的肆意呱噪着;

~~~知了~~~知了~~~了知~~~了知~~~

那蝉鸣声,是从寺庙后园传出来的——

园后岑岑落落有些灌丛林木,园中空地上间或栽种着几片菜蔬瓜豆,其间一处树荫郁郁的空地上,有一个苔藓斑斑的青石水井台,旁边斜斜躺靠着一名十四五岁的小沙弥。

树荫下,水井旁,那小沙弥好像酣睡刚醒,睁着蓬松的睡眼,摸着光秃秃的脑壳,满脸不可思议状,嘴里尚且喃喃自语着;

我这是醒了···还是醉了,我记得最近没喝酒啊,难道做了个梦中梦?我滴那个神哪,这···这是梦里还是梦外···这脑门秃瓢竟是真的耶···难道我真是和尚!?难道是某剧组神导拉我试戏!莫非我真是那个···入选了···飙升有台词有饭票的大龙套了?”这时他对面传来一声佛号,一个苍老深沉的语声开口低喝他的名字;

“玄奘!醒来了么,莫不是又发梦魇了?”

“我滴那个神···佛祖啊···入戏,我得入戏!”

小沙弥使劲揉了揉眼睛,依稀看清面前屹立着一个身披金灿灿袈裟的老僧虚影,愕然了半晌,表情从惊诧惶恐、呆萌古惑迅即恢复为端容平静,双掌合十的回答道;

“善那个哉,那什么的···长老恕罪,弟子不知何时睡着了,刚才···刚才弟子的确是又发噩梦了。”

“噩梦···汝梦中所见了什么?”虚影老僧声音低沉威严,不容迟疑。

“弟子···弟子梦见···真得梦见···弟子在梦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刚刚被万雷穿身,天火焚烧,死得好惨!”

“言而未尽,汝休打诳语,汝还梦见了什么!”老僧叱责声紧随而至。

“弟子···弟子梦见红尘浮世好生奢侈繁华···弟子处身其中却穷困潦倒,满腹怨恨···所以就杀了好多人,犯下好多些罪孽···”小沙弥双掌合十,满脸忏悔之情的又咕哝一句;“这都我想象的罢,怎么又感觉真得做过。”

与他对话的老僧影象并非真人,乃是一个虚幻的金色光影,然而声若洪钟大吕般洪亮彻耳;

“汝心中所梦皆是虚妄,心中所念皆是执念,一切即空,你只要忘掉虚妄,放下执念,就立刻安宁,得大自在,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怀疑,永远不要怀疑,要相信,要相信佛在心中,心中有佛······

虚影老僧正滔滔不绝的训诫小沙弥,突然树上那只蝉儿刺耳的长叫了一声,打断了老僧的话语,虽然它一直叫声刺耳,但这一声鸣叫却像一句人话;

“屁——屁耶——虚屁!”

虚影老僧往树上望了望,无奈的说道;“老蝉,都说好了不骂人的,你又犯规了啊···”

“——放屁——屁耶——屁!“放——虚屁!臭——屁——”树上蝉儿不依不饶的鸣唱着。

虚影老僧叹息着,低宣了声佛号,决定不与之计较,只是问那小沙弥;

“玄奘,放下心中虚妄,静心礼佛,汝可能遵否?”

“长老,弟子一直在斗争自己的私心杂念,”小沙弥满脸都是痛悔之色,低头回答道;

“弟子一直想忘掉梦中一切,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知道,可那无边的梦魇总在每晚开启,在漫漫长夜里一点点复苏,渗透到我的意识里,天天迫我思索,强要我回忆起来···可每当早晨醒来,我就什么都想不起,什么也不记得···然而这一回有所不同,虽然我不记得自己的梦中名字了,可居然还记得,我不要当**丝,我要当男神,还有好多杂七杂八的念头···”

“这就是执念,只有放下执念,方能六根清净,汝只需记住--汝是玄奘就行了。”虚影老僧和蔼的劝慰。

“是。”小沙弥躬身应道,可直起身子后他却抬手抬脚,扯自己耳朵掐自己鼻子做了许多怪状,诧然道;

“呃···下面怎么说,我这龙套可以自由发挥这么多台词!导演怎么不喊咔?额滴那个神啊,难道眼前这些都是真的?都是真的现实,不是梦!我真是玄奘,真是那个要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唐三藏?太荒诞了吧,在梦中明明记得我出生在一千多后,西游记只是个神话传说啊···”

“虚妄,无论梦中所见和眼前一切都是虚妄,都是过眼云烟啊,”虚影老僧殷殷开导;“出家人须要四大皆空,方能证得菩提,顿悟成佛。”

“可是···”小沙弥非但没有开悟,此刻眼中全是不合时宜的惊诧;“可是我最大理想不是成佛,我只想成为男神啊!电视台一夜成神,绯闻女友一大把,千万女粉都爱我···拜托,我现在是醒了还是被搞催眠了,在哪个卫视频道的蛊惑节目现场···我记得没报名参赛啊,早没钱交报名费了啊!我滴那个--长老啊,能为我解解惑么,拜托!还是快让我醒醒吧!”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虚影老僧悠然答道;“不与你解惑,只让你遗忘成空,却是为了你好。”

“色你姥姥,你到底是啥个玩意儿?”光头小和尚彻底失去耐心,也不入戏不配合了,把手伸进虚幻光影显现的老僧图像里乱摸乱划拉,嘴里还发问道;“不是吧,真是虚影!高科技呵?难道立体投影,激光摄像?”

“都---屁---空---屁!虚--空--屁!假--大--虚--空--屁--”

树上蝉儿随即又鸣叫起来,声音煞是刺耳。

“你这头老蝉,又要搅扰不休!”虚影形成的老僧嗔责着,苍老声音里着些许无奈。

小沙弥在虚影里摸不到老僧实体,又抬起头望着树上之蝉发问;“那位馋(蝉)神···不不,神虫哥!你趴在那儿的姿势好帅好有款!那什么,莫非你是哪位神导,不!导演大神化身的移动偷窥镜?”

“虚--妄----欺--瞒--”蝉儿唱着嘲讽;“问他——问那老秃儿,他若隐瞒,我就揭他老底儿——”

“善哉,休要自乱阵脚。”虚影化成的光影老僧辩解道;“老衲纵有隐瞒,也是慈悲之意,再过得几个时辰,寺内群僧聚齐晚斋,暮钟禅唱之时,他识海里的前世记忆被洗涤一空,也就彻底记不得什么了,老衲如此回答,每日省却一番无谓的口舌解释,岂不两厢得益?”

“嗤----”树上蝉儿嗤笑着开口;“老秃儿,吾每天权当耍子,送这世肉身的真魂去异界转世一遭,或是前生,或是后世,无非让他多些感悟历练,也好与我俩派遣解闷,汝等却偏偏要把他头脑筛洗的干干净净,让他醒来后迷迷瞪瞪,象个傻子般枯坐发怔···你以为这样下去你就消磨吾之神性,逐步浸润吾之元神了?也不知是他傻呢,还是你们这些贼秃更傻冒一些!这样能奈我何?就算再压制吾几千年,你也休想功德圆满···”

“我佛慈悲,莫谈佛事!无量无度,佛法无边!少说几句,祸从口出啊!”虚影老僧高宣佛号,压制了蝉鸣;“罢了,罢了,莫惹动佛祖再降惩罚,老衲还要陪你渡那无量妄劫,你想怎样消遣就消遣罢了,老衲任你玩耍好了。”

“不嗔不怒不告状?一起加入游戏,不打诳语?”树上蝉儿戏谑的询问。

“好吧,不告,不告,配合···就配合罢。”虚影老僧叹息着允诺;“不过是一霎虚妄,值得什么诳语。”

“知了--”于是蝉鸣一声,蝉儿对小沙弥吩咐;“小秃瓢有啥想问的,可以问了,老贼秃绝对会配合。”

“等等,我脑子有点乱哈···”小沙弥抹搭了脸,咽了咽口水才开口问道;“这位大师,请回答得直白些,让我听滴懂得--你先说说你老人家是哪个?树上那位大神是哪个,最关键的----我到底又算作个啥?”

虚影老僧回答的很简洁;“如今你就是玄奘肉身的魂魄,当世的玄奘就是你。而老衲本是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蝉子,你眼前乃是吾九世修行转世的影法佛体,如今暂任随行监护你的俱生喜报之职。”

“老师傅,那什么什么俱生之职是啥玩意儿?”小沙弥懵懵懂懂发问。

虚影老僧答曰;“俱生神者,与生俱来,人皆有之,附于人体,终生相随,记载汝等一生所作善恶,有功记功,有过记过,命终归于冥府时,阎君算计所作随其罪福而处断之。”

“瞭然了,就是佛教界管员工宿舍的传达室老大爷,专门打小报告的特别工作人员么。”

小沙弥一下子脑子活络起来,很明白的点了点头,又举一反三的偏头向上望道;“那么说,树上那位神马哥是金蝉子本命大神喽?咱们现在是仨位一体,一体三魂儿——老人家代表过去佛,蝉兄是本命大神,我是来生人喽?”

“知了——知了——然也——然也——”

树上老蝉儿铿锵鸣曰;“汝之神识,就是本尊带携而回的!本尊乃妖族祖圣,上古金蝉,不灭不垢,灵魂不朽!吾这一振翅便,便可遁出三界之外,任意穿梭于过去未来,神佛难禁,天地不测!吾若穿越时,那时空也得让开通路!跨越星辰时,漫天银河都分作两边···”

“哇,这么拉风这么爽!台词有点熟哈···那啥,神虫哥哥,我以后跟你混吧,我志向不大,当个男神就行···”

小沙弥崇拜得两眼发光,嘴角还淌出亮晶晶的液体。

“住了吧老蝉,别自我陶醉了!自从佛门释陀,龙迦二祖当头棒喝,渡汝这上古大妖皈依以来,”散发着森冷金光的虚影老僧截话道;“佛祖如来已禁锢了你本源之心,化躯为笼,指心为牢,纵然汝意念能窜逃亿万年,哪怕一霎转生千百世,佛祖蒙召之时,汝还不是乖乖回巢归位···”

“哎呀,还是佛祖厉害,那他归位了,那个···那我何去何从,该怎么办啊?”小沙弥玄奘惶恐的问。

虚影老僧沉吟道;“这个么···汝虽被蝉儿所累,神识穿梭过未来后世,提前知道些不该知道的因果缘由,不过不要紧,晚斋暮钟禅唱之时,汝脑中的前世记忆将被洗涤一空,忘掉一切烦扰虚妄,所以汝还是汝,还做汝的唐僧唐玄奘,汝之今生使命,乃是西行取经业果,此乃不可逆之天命。”

“晕,把我的记忆洗刷一空,那不相当于电脑不存档的重做系统,洗完大脑一片空白,我不就彻底成了白痴和尚,那还是有什么人生乐趣啊!”小沙弥大为恐慌的叫道;“我不干!上辈子我拼命努力想成为男神,可怜我男人都没做过几回···拜托!这一世我说什么不能变成白痴,不要拿走我的记忆哪!”

“寺里群僧咏颂经文,可涤一切虚妄贪痴,”虚影老僧依旧温和劝诫;“至汝遗忘成空,正是为了汝好,得其安宁,得大自在,最多再过两个时辰,你就可凝神安息了耶。”

“妈妈咪啊!我不干,我不干,我不想失忆啊!”

小沙弥大叫几声后,醒悟到叫妈没用,急中生智突然灵机一动,赶忙提议道;“对了,我现乃是正宗佛门子弟,根红苗正纯纯的啊!难道···难道我不可以学学佛法么,等我有了抗拒之法力,自然不怕失忆了耶!”

不过虚影老僧一句话就让小沙弥绝了向佛之念;

“佛门禅法专灭一切虚妄,汝学了佛家真言,只会忘得更快更彻底。”

“天哪!变白痴那可不学!”

这话吓得小沙弥面皮抽搐了几下,立刻绝了修练念想,脑筋急转了几个弯儿,又想到个新主意,欣然叫道;

“既然金蝉子您是上古大妖,那肯定是妖法高强,想必那妖力也能抗拒佛法洗脑,不让人变成白痴,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么,不如这样啊神虫哥哥,您就教我修炼妖术吧!”

树上的蝉儿桀桀怪鸣了一声,方才刺耳的笑道;

“你这小家伙倒也乖觉,居然知道向本尊乞怜讨教。不错,不错!只要妖力强横,确实可以抗拒佛法,但吾凭什么要帮你?”

“神虫哥哥!可是你把俺从后世摄魂来的,你可不能不管俺啊!”小沙弥喊着扑倒在树下,他本来打算抱人家大腿,结果树太高他爬不上去,只好在树下抱住树干作苦苦哀求状。

没料到,那树上蝉儿只是嗤笑一声;“吾每天从凡尘后世中勾来魂魄,只为消遣耍子,吾翅翼一振,三世异界飘忽来去,你这样的残魂不知拘来多少,耍完后向来任由老秃瓢净化处理···嗯,你倒是说说,你这既无法力又不带背景光环的后世小虫豸有何特别之处,值得本尊劳心费神,出手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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