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眸子里的温暖和裂痕
“飘渺无痕”乃赵龙歌所酿,选材和工序虽不甚复杂,但其在酿制时,赵龙歌会用特殊的方式把真元注入其中。而后将其密封之后,置入千澜湖湖底蕴藏。所以,其香诱人,其醇醉人。而赵龙歌为什么要酿“飘渺无痕”,那又是另一出典故,这里暂时先不细表。话说独孤嫣然三人不知不觉已经把那半葫芦飘渺无痕饮得滴酒不剩,其实上官清茹和绾素并没有饮下许多,这其中一大半都进了独孤嫣然那小肚子。所以,虽然她二人还清醒着,可独孤嫣然已经面红耳赤,醉眼星眸。绾素抬头看了看,只见月已渐沉,月色也甚为暗淡,于是开口道:“清茹,咱们把嫣然扶回去吧,今晚就让她和我住一间吧。”上官清茹道:“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又让嫣然姐姐挨骂?”绾素想了想,摇头道:“不会的,怀月前辈并不是武断的人,再说,今晚的事情,她虽未多言语,可毕竟看在眼里,想来她也知道嫣然定是受了委屈才那般模样,所以,就算嫣然妹妹住我那里也不会有事的。”上官清茹听完之后,“哦”了一声,便起身和绾素一起,扶着独孤嫣然一起往宿处行去。月色阑珊,把三个小丫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可即便偶有树影投下,也没能分开那紧紧地连在一起的身影。
第二日一早,绾素率先醒来,看着身畔睡得正是香甜的独孤嫣然,心中不无感慨道:“这妮子平时看上去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而且还老是调皮捣蛋让人头疼,可谁能想到,她睡着之后竟是如此的安静美丽,那恬淡的脸庞像是一块美玉,只是静静地散发着美丽,再不刺眼,夺目。”可她似乎浑然忘却了,在别人眼里,她同样是个孩子,而且还是最让人想要去爱惜,想要去心疼的那个孩子。绾素轻轻地帮独孤嫣然把搭在额角的发丝捋顺,又忍不住用手轻轻地捏了捏独孤嫣然那如同瓷器的脸蛋,然后就这样一只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她。绾素梳洗完之后,看了眼依旧睡得香甜的独孤嫣然,心道:“这飘渺无痕的劲力还真不一般,想来嫣然妹妹今天怕是得睡上好一段时辰了。”想到这里,她便出了房间,轻轻地把门带上。上官英第一次到剑冢时就曾问过慕容连阕,“水云剑诀较之独孤剑诀如何”。其实天下修剑门派中,处在顶尖之列的有蜀山派,独孤剑冢,水云涧和慈航仙宗。当然,情天,恨海还有万厄门也是有高深剑诀的。而这些剑诀中,并没有太严格的高下之分,所谓战力高低,不过因人而异,因剑而异,因天时地利而异。就如同,非得在有水域的地方和水云涧比剑诀,非得拿普通的仙剑和独孤剑冢的比,再比如情天之人非得和慈航仙宗比。这些时候,因为剑诀的修炼环境不同,或是因仙剑的品质不同,亦或是因为修炼心法不同,剑诀之间自然存在些克制现象,所以,很难单凭一点或是两点去评价剑诀的高低。绾素修的是水云剑诀,所以最好的练功之法自然便是千澜湖,虽说她年纪尚浅,体内的真气才刚开始向着真元转换,可她的一举一式,一静一动,都已有了超然出尘之姿,清净无为之态。水云心诀最为注重修己心,排除所有外邪,坚持强大自己的内心,而后凭心御剑,剑随心走。任它前路千难万阻,吾心所向,吾剑所指,挡者披靡。此时,千澜湖畔,水雾氤氲,绾素一身绿裙,只见她足尖轻点,真气至足底而上,身体借力前翔,左手于胸前拟画出剑势,右手则以一种奇妙的旋律轻轻抖动着,只见她右手所持“碧环剑”瞬间化一为九,九剑呈环,以奇快的速度刺向前方,其实这九剑里,最多也只有三剑是真的,其它剑都只是用来迷惑对手的虚影。当然,随着她的修为增加,她还能幻化出更多的剑影,也能凝聚出更多的真实剑气。此招名为“幻剑夺心”,若说其原理和威力,似乎都不足以纳入顶尖剑诀,事实上,水云涧的外门弟子所修炼的“幻剑夺心”威力也仅止于此,然而,凡涧中亲传弟子所修,其真正的巧妙根本不在右手,而是在那引而不发的左手。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此时从湖中窜起一道手指粗细的水柱向着绾素方向飞来,只是她的修为还未到火候,那水柱刚窜起湖面不远,便又瞬间如同失去引力一般,洒落成一片水花。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轻“咦”,绾素听到之后,停下手中剑势,转头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一个小男孩,带着一只呆头鹅,正从湖边经过。此时两人四目相对,独孤不易看着远处那双干净的眸子,仿佛能感受到那双眸子里蕴藏的温暖,那是一种他很不习惯的温暖,不,事实上他讨厌那种温暖,因为他从那股温暖里嗅到了怜悯,甚至能透过那股温暖,看到那个一身污浊,满是不堪的自己,所以他很是别扭的扭过头,转过身,带着的他的大将军,沿着来路往回走。而绾素的眼里,那双眸子或许因为太过突然,没能如以往一般伪装上桀骜和嘲讽,所以,她清晰地看到了那里面盛开的裂痕,还有裂痕下那蔓延至整个心灵的坚冰。对于从小就身处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呵护之中的她,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如此年轻的眸子便颓败成如今这副模样。她甚至觉得,他的心或许早已死了,就算未死,那也将死未远。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就这样吧,对于一个心都死了的人,就由他去吧。”可那莫名的撕扯和疼痛,终是忍不住让她开了口,“秋不易,看到眼前这片‘劫心兰’了么,它的花语是‘虽历万劫,不易初心’,草木尚知不易,难道你就真打算就这样放弃了?”,独孤不易,好似未曾听到她的话一般,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只是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容,心道:“我这样的人,怕是连草木都比不上吧。”绾素见他恍若未闻,心里告诉自己,“最后一句,从此之后,他是死是活都已与我无关。”于是又大喊道:“秋不易,你有没有问过自己,凭什么受到伤害的总是你?凭什么老天待你如此不公?凭什么你不能活出个人样?凭什么你不能把那么命运加诸于你身上的不幸还回去?”喊完之后,也不再看他,收起手中长剑飘然而去。独孤不易站在原地,耳里一直回荡着绾素的话语“凭什么受到伤害的总是我?凭什么老天待我如此不公?凭什么我不能活出个人样?凭什么我不能把那么命运加诸于我身上的不幸还回去?”,他感觉自己的心里,似乎在此刻被人埋下一颗种子,虽然不曾发芽,但总算是有所期盼。不过这种感觉瞬间便被他甩出脑海,心里另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就算有,也轮不到你秋不易。她只是想让你怀着一腔热血,然后再亲手浇灭你心里的火种,她就是那种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你若信了她的话,那你可就比大白还要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