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早上这一出,一日折腾下来倒也还算顺利。拜完堂,沐璃被带到一间屋子里,皇甫煜文则还要出去应酬宾客。
整个王府红绸满布,桌角窗棱上皆用金饰包角,宾客往来热闹非常,这会儿一个人坐在后院新房内,总算得了一时清净,沐璃随手把喜帕掀起一角搭在头冠上,打量起屋内的陈设。房间很大,自己身下坐着一张红木大床,床单和床帘都是明艳的红色,一对足有碗口粗的龙凤红烛燃烧着。中间有一张紫檀木圆桌,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的菜肴和一个银质酒壶,再是两个雕花银酒杯。
都说这六皇子对这门亲事百般不情愿,当时意欲拒婚一事更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虽说今日把她娶进了门,可如今整个皇城的人都睁大眼睛,等着看她这位新皇子妃如何被夫君厌弃的笑话呢。
昨日入宫前,九皇子那一声叹息沐璃不是没听见,也猜到这叹息所为何事。众人不是看热闹的,就是为她感到惋惜同情,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皇甫煜文对她的排斥厌恶,反倒让她松下一口气,日后的生活或许能安稳清净些。
一人胡思乱想许久,不知不觉竟伏在床头睡着了。皇甫煜文进门的时候,只见床上女子和衣蜷缩在角落里,睡颜如孩童般恬静,浓密的睫毛盖下一小片阴影,面色桃红,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明亮的烛光映得她一身大红色喜服甚是耀眼,头上的金色发冠更是熠熠生辉。
皇甫煜文就这么静静看着她,若不是那人做主赐婚,或许他还可以心平气和与她相敬如宾。也罢,这世间女子无论丑陋或是貌美,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她既知他曾拒婚,还不知死活的嫁过来,今后好与不好,也都是她的命数。
第二日,日上三竿,沐璃这才转醒,低头一看自己衣饰完整,桌上酒菜未动,心中已经了然。意料之中,昨晚皇甫煜文果然没来,只是这会儿,此事怕是已经传了出去,这样丢皇家脸面的事,东炎帝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她倒要看看皇甫煜文预备怎么收拾烂摊子。
冬日寒冷,午后的暖阳总是让人格外欢喜的。过了未时,阳光正好,依照规制,沐璃带着嫣红翠绿进宫面见东炎皇帝,说起来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的还是南宁国,自然少不得要盛装而去。
为表重视,东炎皇帝特意在朝堂之上接见沐璃,不少朝廷重臣应邀而来,也算是给足了南宁国面子。
“南宁公主沐璃见过东炎帝!”今日她身着宝蓝色宫装,腰束素色缎带,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段,眉蹙春山,眼含秋水,红唇娇艳,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东炎帝看了频频点头,嫡出的公主果然不一样,仪态端庄凤仪万千,举手投足坦然而不失庄重大气,他略一抬手道:“公主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沐璃款款落座,东炎帝接着道:“公主远道而来,不知可否适应我东炎国的风土人情?”
“劳皇上挂心,一切都好。夫君对本公主,也甚好。”沐璃显然话中有话,听得东炎皇帝面上一僵。
他哈哈一笑道:“说起来,公主既已嫁为朕的儿媳,也该改口叫朕一声父皇才是,至于朕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朕定会叫他给你一个说法!”
“你要本皇子给她什么说法?”低沉凛冽的声音响起,皇甫煜文应声而入,放眼整个东炎国,恐怕敢这样擅闯朝堂又对皇帝冷嘲热讽的也只此一人。满堂朝臣无一不屏息凝神,垂眸顺目,生怕稍不注意得罪了这樽大佛。
沐璃闻言侧目,眉梢一动,心中自嘲一笑,托东炎帝的福,她总算见到了自己的夫君。
皇甫煜文一袭白衣胜雪,负手踱到大殿中央,精致的五官刀刻般俊美,眉如墨画,目似寒星,嘴角一抹淡然的邪肆笑意,眼底却透出毫不掩饰的冰冷疏离。
“混账!你如何与朕说话的,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在朝堂之上被如此公然顶撞,东炎帝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起,一拍龙案起身大喝。
“丢人?死皮赖脸要嫁来我东炎国的是她,新婚之夜独守空房遭世人耻笑的也是她,何来本皇子丢人这一说?”皇甫煜文语毕,凌厉的目光直直向她扫来,这番话字字讥讽,别说沐璃身份尊贵,又是刚嫁过来第二日,就是旁人听来都不免觉得难以入耳。
沐璃微仰着头与他对视,毫不示弱,他的目光太过森冷,又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一般。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的心思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深沉如海,招惹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皇甫煜文也没想到,居然有女人能在他的目光下泰然自若毫不慌乱,她的眼神透着倔强,又似乎淡然的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也并不在乎自己这番侮辱的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