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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8岁,遇见(3)

“唯丽这么热心,以后就选她做宿舍长吧?”那名女孩看到了金唯丽的态度,改变了说话的语调,她的说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从那天起,金唯丽与陈婉婷成为了朋友,她们一起叠被子、打水、出早操。宿舍内的其他女生也渐渐不再歧视她,开始向她借用各种生活用品了。

“陈婉婷,把你的脸盆借我用一下,每天早上我都要洗头发的、”“陈婉婷,借我用一下你的一次性筷子,我今天忘记带筷子了。”……她一一的答应着,内心开心而满足,似乎融入了集体。直到一天,那个晚上总讲爱情故事的女孩走到了她身边:“把你的卡子借我用用好吗?”

“好好。”陈婉婷说着便将头上仅有的三个发卡全部摘了下来,递到了女孩手上。她看到女孩的黑色发卡折了,便更加同情她,而且,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自己说话。她趁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们都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不认识你呢。以后做个朋友吧。”

“我叫孟筱雅。”女孩简短的说着,将卡子别在自己的头上:“那是你自己封闭自己罢了。”她仍旧有些冷漠的说完,便走开了。陈婉婷有些尴尬,但是想到这是一个破冰的开端,依旧感到十分开心。她感觉自己不再是被孤立的对象,然而更重要的是,她终于认识了他。

那是训练的第六天,艰苦的环境让很多人失去了最初的兴趣,半小时的军姿与一小时的坐姿,让很多人欲哭无泪。女生们垂头丧气的坐在自己椅子上,希望自己早些晕过去,这样就可以早些被遣送回家,结束这魔鬼一般的训练。张教官看到她们蔫头耷脑的样子,冰冷的说:“如果你们不想学,也可以,现在开始教你们新的内容,军体拳大家想不想学呢?”

“想!”异口同声的回答,女孩们想早些结束自己这些枯燥而重复的训练。“赶紧学吧,男生们早就开始军体拳表演了。”一个呆头呆脑的女孩回答。陈婉婷刚刚认识了她,她叫李丰蓝。是孟筱雅的死党,她们经常在一起。听她讲那些稀里糊涂的爱情故事。

军体拳的学习令学生们十分着迷,那一招一式的样子融合了中国功夫的节奏和韵味,令女孩们个个神气十足。她们有板有眼的跟着张教官学动作。由于统一训练军体拳,所以男女生们被分在了同一片小院内,绿茵遮挡了强烈的紫外线,白色的院墙盖住了飞扬的黄沙。

“倒数第三个,你出列。”张教官停止了动作,皱起眉头看着陈婉婷:“你怎么总是比别人笨,学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学不会?”陈婉婷尴尬的站在队伍外面,一动不动的听候发落。

“我再单独教你一遍,仔细看着!”姓张的教官说完又重复了一遍第三个招式,但是无论陈婉婷看的多么仔细,那些掏拳、推手、翻掌以及腿上动作的协调,她始终也学不会,记不清。直到第五遍示范,她仍旧没有完全学会。无奈的张教官将她请出了队列,不再教这位笨学员。

训练场地外,只有陈婉婷一个人站在树下,一位姓杨的连长走过来,看了看她,他的脸色比张教官还要难看,他轻蔑的眼神让陈婉婷脸上发烫,而后他一声不吭的走开了。走到了指导员身旁,她知道自己这次军训的成绩即将完蛋,然而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她的确太笨。自从初中开始,她就是班里学习最差的学生,也因为成绩而成为了班里被躲避的对象。

男女生的队列里同时发出一招一式般的呐喊,一首男女和弦的美感,让这个酷热无比的夏天生机勃勃。陈婉婷没有再看张教官,她死死的盯着那两条男生队伍,近视让她无法看清每个人的脸颊,但是她从未停止过搜寻,她在寻找那张面孔,那个眼神很亮,话语很冷的人。

饭后的出操宽松了许多,形式化的训练后,便是军队里的娱乐时间。教官们让男女生面对而坐,仍旧在树荫茂密的院内,教大家学一首首军歌。那是所谓的“男女拉歌时间。”,一群热情奔放的男女孩子们在军营里鬼哭狼嚎,配上教练们铿锵有力如号子般的歌声,树叶的沙沙响动,带起婆娑般的魅影,只有这个时刻,管教是不严格的,是学生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陈婉婷起身跑到了几米以外的厕所,等她出来后,月光正静悄悄的打在细碎的树影枝头,透过墙角窥探着这群欢愉的人们。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石槽边,低头漱口。陈婉婷感到那个背影很熟悉,她走过去,是他。那个与自己有“一笔之缘”的男孩。他回头,眼眸亮如寒星,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月光亲切的抚摸,静谧的虫鸣在四周蔓延,歌声飘荡,欢笑声不绝于耳。

“是你啊,”男生的语气淡淡的:“不回去练歌,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我上厕所了。”陈婉婷望了望厕所的方向,面红耳赤,比面对张教官还要紧张。

男生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便笑了出来了:“看你紧张的,我能吃了你啊,我又不是教官。”

陈婉婷尴尬的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许久才鼓起勇气问道:“你叫什么?”

男生看着她,没有回答。他端起水缸,向男生队列里走去,陈婉婷跟在了后面。一言不发的跟着他,忽然间,她感觉自己恍若梦境,她不会告诉他,其实她一直都期盼跟他见面。

“你叫陈婉婷吧?”男生开口问道,声音依旧冷淡,略带一些男孩子的磁性与桀骜,他转过头,仔细的盯着她的脸,心想这么傻里傻气的姑娘,难怪会连军体拳都学不会。

“嗯,是。”陈婉婷赶忙点头。心中紧张不堪,宿舍的女生们在私下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为什么男生也这么快就知道了她的名字?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尴尬而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她痴傻的想着,难道,他其实也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她吗?

“呵呵,”他冷笑:“你白天在院子里站了那么久,谁不认识你?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姑娘别罚站这么久,怎么,那套军体拳,对你来说很难吗?我半天都不到就把它学会了。”

陈婉婷点头回答:“是。”同时又觉得自己实在太笨了,只好自嘲的圆场:“我初中的时候,就因为学习笨,被大家歧视,那时候班里所有人都躲着我,大家见到我都像见到怪物一样,我碰过的东西,女生都要用卫生纸擦很久。高中以后,我仍然是大家欺负的对象,每个人都让我中午去给大家买各种零食,后来发展为各种时间,只要班里人想吃,就可以随时把钱给我,课间、中午、放学以后。”陈婉婷无奈的看着他:“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他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听她讲。忽然间,她停住了,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他和她只不过是同学而已。为什么要给他不好的印象?她知道,他只会冷冷的说,那跟我没有关系。

但是,他没有说话,许久才叹了口气,说了一句:“我叫尹航。”便跑回了男生队列。那晚,陈婉婷失眠了,他戴帽子的样子,说话的样子,为她驱解了白天罚站的不快,她在黑暗里摸出随身带的本子,写下了一行字:训练第六天,我终于认识了他,他叫尹航。

陈婉婷叠被子的能力得到了显著提高,张教官也不再每天进入女生宿舍查看她的被子,她渐渐练习自己洗袜子、叠被子、按顺序将自己的洗浴用品放好,将一切整理的有条不紊,在集体生活中,生活能力的欠缺会成为大家嘲笑的对象,这是一条普遍都熟知的道理。

然而张教官依旧没有放过这个勤奋而朴实的女孩,训练的第八天,杨连长陪着一位巡查的大肚子营长到查看学生们的训练情况,陈婉婷多希望那名大肚子营长可以让学生们休息一会,可是他听完杨排长的报告后,只说了一句:“继续训练。”便走开了。那天,他巡查后,留下了一句话,“张文泉班那个,八字脚严重。”也正是这句话,令陈婉婷再次跌入了谷底。

“八字脚里合,八字脚里合……”自从那天以后,张教官在每次训练与送学生们回宿舍的队伍上,排队走向食堂的队伍上,甚至集体洗澡的队伍上,都会吹着哨子,喊着这句口哨。陈婉婷内心难过极了,但是她无法摆脱天生严重的外八字,许多女生们暗地发笑,甚至,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学她走路的样子。也是从那一天,她再次被大家孤立和疏远了。

“每次都是你,不是这个毛病就是那个毛病!”张教官气急败坏的骂她:“半个月我看能不能把你的这身臭毛病改过来!”军人有着特有的严肃与较真,阴沉的面孔和粗糙的脾气,张教官也不例外。他没有女生那些细密的心思,更没有尹航那样体察入微的眼神,他有的只是严厉。

夜晚,沉静入睡的女孩们听到一声急促的短哨,那是紧急集合的指令。她们疯了一般的找衣服,找裤子,陈婉婷一脚踹开被子,用手拢起头发,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发卡了。

她想起了什么,便走到孟筱雅的床位旁:“你能借我一个卡子用吗?”声音紧张而焦急。

正在紧张打背包的孟筱雅看了她一眼,果断的说了一句:“我没有。”便不再理她了。她的头上,清晰的别着前几天陈婉婷借给她的卡子,然而此时,几天前的事情,似乎没有发生过。

她不好再说什么,只回到自己的床位,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好背包了,直到女生们都出去了,她才慌忙抱起被子,披头散发的走到了队伍里,那夜的任务是绕着后大院跑三圈,女生们拥挤的跑着细碎的步子,陈婉婷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的跟着乱跑,夜晚的凉风吹起她疯乱的长发,几次都险些跌倒,回到宿舍的时候,被子已经满是脏臭的泥巴,又是一夜无眠。

那天晚上与他相遇的激动,很快便被新的烦恼取代了。陈婉婷仍旧学不会那些招式刻板的军体拳,训练的时候,她依旧是旁边观摩的对象。张教官已经完全对她失去了耐心。而那些看似简单的套路,在她的眼里却极其困难,因为她是一个身体协调能力很差的人,她想起记得幼儿园里学舞蹈的时候,许多孩子们看着她笨拙的跳舞,样子活像一只蛤蟆,那些掩藏在岁月里的嘲笑和讥讽,在这个闷热的夏天,被不同的事物再次取代,她依旧是众人的笑料。

午休的时间被缩短了,女生们没有了足够的时间午睡,因此中午的时间也被改为聊天与打闹,陈婉婷缩在床上,听着那些唧唧喳喳的声音,一阵心烦。孟筱雅戴着她的发卡,有声有色给金唯丽讲那些动人的爱情故事。没有人注意到,指导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外。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戴着厚重眼镜片的女指导员打开了门,她脸色煞白的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宿舍,屋内没有人说话了,所有的人都老老实实的躲进了自己的铺位里,不敢说话。

“从老远就听见你们宿舍里闹哄哄的,卫生乱成这样也不打扫?谁是宿舍长?给我站出来。”指导员姓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南方女人,在这里负责学生们的出勤和卫生。女孩们都没有说话,金唯丽拿起扫把和墩布,一声不吭的在屋内打扫卫生。刘指导员气愤的看着大家:“如果你们体力茂盛,那你们宿舍中午可以不休息,从明天开始,单独给你们训练!”

女孩们惊呆了,一个个露出了惶恐的颜色,一个愣头愣脑的女生在这时说了一句:“都是陈婉婷,大中午的不睡觉,到处给我们讲故事,害的我们都没法休息。真讨厌!”她的话充满了火药味,将指导员都吓了一跳。所有的女生都看向了陈婉婷,那个规规矩矩躲在被窝里的女孩。屋内没有了声音,过了许久,女指导员看着陈婉婷:“给我出来!其他人立马给我午睡。”

炽烈的午后,院子内空无一人,陈婉婷穿着厚厚的迷彩服,低头听着指导员的训斥,她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因为她害怕她看到自己眼里的泪水,在这样的时刻,眼泪不会惹人同情。

“我说你们宿舍怎么大半夜都乱哄哄的,原来都是你一个人在给大家捣乱,训练训练不好好练,你要干吗?你知道吗,现在每个教官都对你有意见。陈婉婷是吧?你这次军训是不是不想及格了?明年等着和新生一起重训吧。”指导员飞快的语速,盖住了枝头一声声蝉叫。

“不,不是。”陈婉婷抬起头,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眼泪仍然不争气的涌了出来,她多么想说自己一直是宿舍里最安静的,那些动作她的确学不会,但是她的话没有说完,便再次听到了刘指导员的训斥:“你不是什么?说你还委屈你了吗?告诉你,把院子给我扫干净,晚上如果你还给大家捣乱,不好好睡觉,我夜里也让你出来罚站。”她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

空旷的场地,被破旧的黄色扫把带出一声声沙哑的低吟,陈婉婷笨拙的拿着扫把,一下下扫着秋日落下的枯叶,翻卷的风吹起地上的喧嚣,衬着屋内欢笑的女生们。她们的声音隔着屋门传到她耳中:“明明就是想躲避训练,竟然说自己不会做军体拳,什么都不会你来这里干什么?站在旁边也不嫌寒碜!”是李丰蓝的声音,刚才也是她,在指导员面前将自己请了出来。陈婉婷不去理会那些声音,但是那些女孩们的声音却不绝于耳:“你们看她走路那个样子,像不像一只螃蟹?呵呵,真是好玩死了。”“这样的人也能上大学?”是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几天前,她曾经借过陈婉婷的脸盆,她仔细听着,没有听到孟筱雅与金唯丽的声音,她们好像睡着了一般。

泪水挤满了眼眶,年轻的女孩,在烈日下虔诚的打扫着院子,她抹了一把眼睛,冰凉的泪睡着手掌滑落,这是第一次,陈婉婷流下冰冷的泪水,冷,是那样彻骨的冷,沁入心脾。

一双胶鞋挡在了扫把前面,她以为是张教官或者指导员,紧张的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令人难以置信的脸颊,刹那之间,扫把掉在了地上。是他,他再次端着漱口缸子,站在她的面前。这一次,她正式将他看清楚了,细瘦的身材,坚挺的鼻梁,浓重乌黑的眼眸里,寝着一层水汪汪的雾气,嘴角挂着一抹清浅而放荡的笑容,他歪着嘴问道:“怎么,很意外吗?”

“我……”陈婉婷一时间愣住了,慌忙才意识到什么,低头去捡起扫把,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张清瘦而俊朗的面孔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仙境似梦般,渲染着头顶大片大片的阳光。

原来,他真的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

“你大中午的不睡觉,一个人出来扫院子?”他再次揶揄般的问道:“还是,你想特殊表现一下自己?”不过,他抱起了绿色的搪瓷缸子:“你这样努力,指导员和教官也不会给你加分的。”

许久,陈婉婷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在做梦,他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她一点都没有生气,能够在这样的时刻见到自己经常想见的人,已经足够令她满意了,她叫了一句:“尹航。”

他定静的看她,这个傻里傻气的姑娘,居然能够记得自己的名字,这令他有些意外,于是,他决定不再捉弄她,而是言归正传:“陈婉婷,从今天开始,我打算教你军体拳。”

“什么?陈婉婷错愕的望着他,他打算来教给自己军体拳?”她低下头,脸上红的发烧,“我,我很笨的,而且,军队里管的这么严,你也不可能总往我这里跑,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的。”

尹航浅浅的露出一个笑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用碳素笔画着军体拳的各种招式,动作要领,以及每一步的分解打法,厚厚的一本小册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你拿去吧,他开玩笑般的说,这可是最好的教练,而且,是免费的。你别多心啊,男生宿舍里每个人都有一份的。”他说完便转身走到了院子拐角,严肃的看着她:“陈婉婷,不要让任何人看不起你。”说完便消失在了拐角。烈日下,静静的蝉鸣蛐叫,陈婉婷呆立院中。

喧闹的女生们,此刻静悄悄的拉上了窗帘,一个个挤眉弄眼,咧着嘴偷笑。

那些清晰的碳素笔画,像一个极小的武林秘笈,被陈婉婷小心翼翼的藏在床头,每天夜里,当所有的人都睡下后,她便趴在被窝里,用小手电细细翻看,并且用笔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与他相遇的点点滴滴。他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如梦似露,裹挟着秋日的清香,那时候,她的睡梦里都是金黄色的,他清澈的笑容,轻轻扬起的嘴角,时隐时现。但是印象最深的,仍然是他留给她的那句话:不要让任何人看不起你。

陈婉婷,你不能让任何人看不起你。在她极近灰色的记忆里,没有人看得起她,包括,她老实巴交的父亲母亲。一路走来的岁月,攫获了太多鄙夷的目光,只有他,是第一个告诉她,原来她是一个有尊严的女孩,是个与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相同的女孩。她并不低人一等。

张教官懵住了,酷热的训练场上,他走到刘指导员身边,指着陈婉婷说:“你看那个女孩,她的军体拳怎么进步的这么快,以前她怎么都学不会,现在竟然是打的最出色的一个。”

刘指导员顺势看了看正在队伍里一丝不苟练习的陈婉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我那次罚她站,让她害怕了。她自鸣得意的看着张教官,学生就得吓唬她,不能由着她性子。”张教官尴尬的笑了笑,露出了军人特有的淳朴,原来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像个孩子一般。

“你看,我就说吧,陈婉婷前阵子就是为了躲避训练,所以才故意说自己不会,现在她打的这么好,就是为了引起张教官的注意,她那些小心思,我早看透了。”晚上的宿舍,是女孩们互相增进感情的最佳时机,由于患了感冒,李丰蓝便与孟筱雅并排坐在床上,互相聊天。

“你去她的床头看看,好玩的还在里面呢。”孟筱雅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陈婉婷的床头。

李丰蓝蹑手蹑脚的趴在陈婉婷床头,果然搜到了两本特殊的东西,她拿出来翻看着。

“李丰蓝,你在干嘛?”门外,陈婉婷的声音异常刺耳,她看到了眼前的一幕,跟在她后面的,是金唯丽。陈婉婷冲过去,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本子:“你为什么动我的东西?”

李丰蓝无言以对,她转头看了看孟筱雅,筱雅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藐视的望着陈婉婷,“是你自己不放好自己的东西,放在床头都快掉到地上了,人家好心给你捡起来了而已。”

“胡说八道!”陈婉婷怨恨的看着她们,她没有想到面前这两个女孩是如此的无耻,想到她们曾经让自己罚站,对自己的耻笑,借自己的卡子不还,陈婉婷憋闷的心态终于爆发了,她将本子狠狠砸在李丰蓝的脸上,对她愤怒的咆哮着:“为什么动我的东西,这是我的,我的!”

李丰蓝来不及躲闪,本子砸在她的脸上,又弹到了地上,她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和有教养的女孩,此刻,她站起身,猛地推了陈婉婷一把,由于她个头高,身体胖,陈婉婷一下子便栽倒在了对面的床上。孟筱雅与金唯丽见状,慌忙拉住了她们两个人,制止了这场打斗。

那天,宿舍里的女生都没有睡好,以孟筱雅为首的几个女孩劝解着怒气冲冲的李丰蓝,只有金唯丽劝解着啼哭不止的陈婉婷,那是她第一次在同学面前哭,她伏在金唯丽瘦弱的肩头,放声痛哭,将内心憋闷的委屈全部释放了出来。

宿舍里不再有人跟她说话了,她们更加猖狂而肆虐的嘲笑她,由于院子里一排排相似的宿舍,因此陈婉婷经常走错宿舍,当她踏着八字脚迈进其他宿舍里时,便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臭八字!”她愤怒的找到了宿舍长金唯丽,虽然她从不会主动找自己聊天,但是至少,她不会不理自己,臭八字这个名字,是从咱们宿舍里传出去的吧?是谁给我取的外号?

自从打架后,她的语气硬起多了,她的军体拳打的好,这就是硬气的资本。

金唯丽看着她涨红的脸颊,深深的叹了口气:“婷婷,算了,不要跟她们计较,大家还有三年的路要走,处不好关系,你会吃亏的。”她的话很轻柔,却仍旧透着一股冷薄与无奈。

“不,我要把这事告诉张教官,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陈婉婷耿直的说道:“我说到做到。”

然而第二天,当她打算将这件事当众告诉张文泉时,却看到教官阴沉的望着自己,那次训练后,他没有开饭,而是在食堂外对全体女生训话:“我听说有个别人不好好训练,一门心思的在谈情说爱,看来你们真的是训练的还不够累,从明天开始加晨跑,如果我再听说谁偷偷摸摸的干这事,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不管你们大学里的生活,但是你们现在是在军队里,军队,就有军队的纪律,就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听明白了吗?”他的火气跟声音一样大。

“听明白了!”女生们的声音里带着怨愤,陈婉婷红着脸颊,垂下了头。

“臭八字”这个外号很快便传播到了各个角落,那天陈婉婷在刷牙,听到几个男生在经过的时候叫她这个名字,她叫住了他们:“给同学起外号是不对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她的话令两个男生愣了一下,随即便开怀大笑起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呆傻的女孩,确切来说,这个年代,居然还有这样一本正经的女孩,令他们忍俊不禁的放肆大笑。

陈婉婷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出于讨好与炫耀,她说了一句你们等着,便将那本军体拳秘笈拿了出来,亮在他们面前:“这个,你们有吗?”

一个男生轻蔑的看了看。“这有什么?我们宿舍里每个人都有,是航哥给我们画的。”他说着便转身离开了,陈婉婷拿着所谓的秘笈,呆立在院中,有些莫名的失望,直到她真的在训练里看到一个男生拿着军体拳秘笈翻阅,才相信,他的确不是专门给她画的。

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从小到大,她便受不得别人对她的半分好,总认为那是必须去报偿的情债,就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她成为了女生军体拳里打的最好的一个人。

当她还没有仔细将这段回忆梳理完整时,军训便已经结束了,这年华里最后一场军训,悄然结束在了九月的中旬,篝火点燃了沙土飞扬的训练场,告别会的气氛总是欢愉热闹的。

杨排长与男生们猜拳喝酒,女生们围着篝火,与张教官说说笑笑,索要着联系方式。只有陈婉婷一个人,独自蜷缩在院子里的一角,任月光沐浴着心事,她是被排斥的人。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他已站在她的身旁,他蹲下身子,自然的看着她的眼睛。

“我在看月亮。”她回答。随即不解的抬起头:“你为什么每一次都来找我?为什么?”

他坐在她的身旁,与她一起仰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缓缓开口:“我小的时候,我爸在机关单位,那个年代,能够进这样的单位,是相当稳定的,他和我妈感情也一直很好,但是在我考上高中的那年,他就不经常回家了,那时候,我就是这样,坐在家门口等着他。”

陈婉婷歪过头,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眸子,冰凉彻骨的寒冷里,凝着上千层令人看不透底的水雾,那是在一点点燃尽对生活的信仰时,才会有的特殊光芒,它璀璨无比,华丽耀眼。

“是因为,他有了外遇?”她不假思索的问他,在她的惯常的思维里,这是必然的故事。

他冷笑,摇头,歪起一侧嘴角,玩味的看着她:“你们这些女孩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啊?”然后,他便不再开口说话,一片静默的死寂,篝火处的喧闹,与这里恍若隔世。

她仔细的看着他的侧脸,此刻他彻底颠覆了前几次留给她的印象,原来,他如此安静。那凄冷的目光里,渗着对过往惨淡年华的清算,深如黑潭般的眼眸,充满因怨恨而生的冷漠。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他叹了口气:“我倒真的希望如此。那时候,我妈也认为是如此,直到最后,我才知道,是因为一套原本分给我爸的房子,被人恶意顶替了过去。我爸伤心透了,但是他不敢对我们讲,就一个人去外面喝酒,最后,他喝成胃出血,住进了医院。”

陈婉婷一动不动,呆坐在他的身旁,她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认识他很多年了。

“那时候因为我爸的身份,我在学校里就抬不起头,他们说我是走后门上的重点,我妈也是三天两头被请到老师那里,我在学校彻底成了名人。你知道那种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的感觉,后来,我妈还是知道了房子的事,她就到医院去跟我我爸闹,我根本没心情复习,所以,我考了这样的学校。但是,我还是挺开心的。”他看着她,轻松的笑了笑。

“为什么?”她皱起眉头,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会觉得开心呢?这是家庭不幸啊。”

“因为我认识了你。”他笑着看着她,眼神迷离而富有趣味,他说:“我认识了你这个傻丫头。”

“谁?谁在那边悄悄说话呢!”李教官粗重的声音从他们后方想起,这位男生队伍的教官,拥有着和张教官相同的军人嗓子和威严,手电的光亮打在二人脸上,尹航抓起她的手,瞬间便跑进了院子,他们七拐八拐,在院墙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站住了,猛烈的互相喘着粗气。

喧闹声依旧,李教官的声音却不见了,他们在黑夜里凝视着对方,当那颗狂躁不安而略显兴奋的紧张气氛过去后,两个人均匀的听到了彼此的心跳,然后,他们同时笑了起来。

沙土飞扬的训练场,铺着干净的红色地毯,校领导与连队里的领导纷纷像领导人一般检阅着经过半个月训练出来的学生,张教官与李教官分列在两个队伍前排,用他们极好的视力互看了彼此一眼,刘指导员与杨连长站在后台交头接耳,对于台上的女孩,他们哑口无言。

军体拳表演,女生队长是陈婉婷,她站在泥土堆成的台子上,气势磅礴的姿势让台下的学生们纷纷叫好,她用力的做每一个动作,那些画在册子上的拳法早已烂熟于心,每一次出拳,踢腿,都伴着男孩般的硬朗,她知道,台下有一双目光,在为自己加油。

时光就这样在闷热的蒸笼里飞跑,带走了新生入学的浮躁,也为陈婉婷,带来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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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新经常梦到自己爨王的小妾,为了揭开自己的梦境,夏新和白宇踏上了追寻爨王足迹的寻梦之旅。在爨王故里陆良,夏新们遇到了崔红。在崔红的带领下,夏新终于找到了爨王墓。与此同时,篡王的诅咒也随影而行。夏新的命运如何?崔红究竟是什么人?真的有爨王的诅咒吗?本文会为你一一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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