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乡间小院启程时,黑夜已分不清是何时辰。
元惊鸿不停的做着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慌乱。
在她等不及第十六次撩开帘布时,连冀失笑道“别着急,很快就能到了。”
元惊鸿点点头。眉眼间的担忧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
“滚!”
“你们都想杀我!”
莫语嫣彻底魔怔了。
她手能碰到的地方都被她一骨碌的全摔了下去。
“姑娘!您冷静点。”
小芝想上去拉住她,被荣秀拉住了。“别过去,小心伤着你。”
荣秀胆颤的打量着莫语嫣,又看到地上那一片狼狈,不远处是一樽木制的红木盒子。
而最为渗人的是还落着颗血迹未干的人头。
荣秀恐惧的发着抖,却还是镇定自若的吩咐着下人。
“还不快些将姑娘扶进屋内去,再来两个人,将地上收拾下。”
“是。”
扶摇宫的宫人们虽然害怕,却似乎也见惯了这些恐怖,很快来了两个小太监,将那人头用白布包着又装回了红木盒子里。
“县主,这……”小芝嘴唇直哆嗦,“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要不咱们快回去了吧,您东西也送到了,早该走了。”
“不急。”
荣秀却拒绝道,眉清目秀中混着些担忧,“想必六皇子快回来了,咱们等等,殿下回宫来,我们也好将当时的情况告知殿下。”
里屋又冷静了下来。
婢女迈着步子躬身而出,在荣秀面前禀告道,“县主,给姑娘服下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
荣秀意味深长的看了婢女一眼,点点头。
小芝歪了歪头,问道:“这姑娘一直病怏着吗?还备着安神汤。”
小婢女身子一抖,幸而荣秀挥了挥手,“退下吧,我在这儿守着,若六殿下回宫,请他立即到此来。”
“是。”
马车直驱扶摇宫门前,一直窥在暗处的黑影,贼眉鼠眼的瞅到连冀和元惊鸿前后下了马车,登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猫着身子退后,一溜烟的往连赫的宇阳宫跑去报信了。
“六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荣秀县主都累极了,还在西苑等着您呢。”应心左右张望,终于等回两人。
“荣秀县主?”
元惊鸿一愣,“她怎么在这儿?”
“先去看看。”
连冀沉着脸,皱紧了眉头。
刚刚踏进西苑,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虽然那味道很淡,似乎已经飘散了许久,可两人还是捕捉到了。
“殿下!”
小芝碰了碰已经撑着头睡着的荣秀,提醒道:“县主快醒醒,六殿下回来了。”
荣秀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忙起身整理了下着装,行了礼。
“给六殿下请安。”
“表姐不必多礼,”连冀神色淡然,轻声问道,“表姐怎么也在这儿?莫非是表姐派人给本宫报的信?”
荣秀点点头,神情严肃,又像还有些后怕。
“回殿下的话,今日荣秀进宫,本是为殿下送些针线活。可是,不想,刚准备走的时候,却听见西苑这边乱了套,过来一瞧。那姑娘对着一盒子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昏迷了过去,虽然我不认识这姑娘,可是,想来是扶摇宫的人,我也不敢唤太医,以免传出去,给天下平白添麻烦。”
面前这女子声音轻轻淼淼,语速缓慢,字里行间却颇为考究。
元惊鸿提了口气,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心里叹道,蕙质兰心。说的大概就是荣秀这类的女子吧。
“表姐思虑周全,多谢了。”
连冀微微点点头,算是表达了谢意。
他又对应心吩咐道:“和太医在后面,你去宫门迎接,一到就将他带过来。”
“是!”
应心一路小跑出去。
元惊鸿瞧她走远,回头,又急切问道,“不是说收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在何处?”
荣秀眼神一抖,脸色有些苍白,柔声劝道,“惊鸿,你还是别看了。”
元惊鸿微微疑惑,看了眼连冀。
“啊!”
正在此时,里屋又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
元惊鸿一激灵,是莫语嫣!
她顾不得连冀的阻拦,提起裙摆便往里屋跑去。
“玉儿!”
连冀伸手,没来及抓住她。
他皱紧眉头,回头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荣秀叹口气,道:“是颗人头。”
人头?
连冀一怔,脑内快速思虑起来,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脸色一变,也跟着进了里屋。
屋内已是一片狼藉!
莫语嫣衣衫上都沾了不少脏污,头发凌乱,脸上泪痕满干,她慌乱又惊惶的惨叫着,跌坐在地,事儿又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元惊鸿心头一痛。
眼前这女人初次相见时,是那般耀眼,光芒万丈。
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非凡,她的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霸气与美感。
那个睥睨众人,敢于南照皇后司徒燕对弈,将众人玩弄于股掌的慎亲王妃怎会是如此狼狈模样。
“王妃,您冷静些……”
元惊鸿提着口气,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她身边。
莫语嫣似乎还听的出她的声音,她木然的回过头,带着一脸的绝望和悲戚。
“你是元惊鸿。”
她认出了元惊鸿。
“是我,王妃您怎么了?”
莫语嫣定定的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却不禁让元惊鸿胆寒。
“呵呵呵……哈哈哈哈……”
冷笑陡然升调。
“你为什么要害我?”
元惊鸿怔然,看着眼前已然魔怔的莫语嫣,一时无语。
正逢连冀踏进里屋。
岂料,他刚一出现,莫语嫣便万分激动的站起身来,直指连冀,尖叫怒吼道:“连冀!卑鄙小人!你为何要害我父亲,为何要害我!”
连冀眉头轻蹙,试探性的看向元惊鸿,后者也一脸迷茫,两人对望之间,竟一时找不出头绪来。
“爹,爹”
莫语嫣仰头痛呼,“您死的好惨啊!”
“女儿要为您报仇,我要报仇!”
“王妃!”元惊鸿上前,跟着莫语嫣追,意图控制住她。
莫语嫣快步到了连冀跟前,双手狠狠的拽住连冀的衣领,怒目而视,美目中的愤恨和杀气溢于言表。
“连冀!是你还是连赫!你们都想杀我,想害王爷,想杀我爹!”
元惊鸿趁势控制住她,劝道,“王妃您冷静点,您肚子里还有王爷的骨肉,您别这样,您这样会伤胎气的。”
一席话出,莫语嫣似乎真的听了进去,缓缓松开了连冀。
她背过身去,又似幽灵飘渺一般,在屋内走来走去,全然视元惊鸿与连冀为无物。
“是啊,我还有孩子,可是,我孩子的父亲呢?他回到南照了吗?”
她突然转身,抓住元惊鸿的手,露出一抹并不算好看的笑容,眼角含泪,问:“惊鸿,王爷呢?你说了要劝六皇子放王爷走的,他走了吗?”
元惊鸿吸了口气,点点头,好言相劝道,“王妃放心,王爷已经走了。想来,都快到南照了呢。”
“好,好。”莫语嫣一笑,连连说好。
她低头,抚了抚肚子,突来的阵痛不禁让她吸了口凉气。待平复之后,她又温柔的自言自语着,“孩子乖啊,父王一定会来接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