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厉贵妃来说，夏小星已经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不过，她还不是最难办的那一个。
须臾，张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道：“娘娘，人都齐了。”
厉贵妃吩咐下去道：“把偏殿空出来，闲人勿进，让萧虞一个人过去。”
夏小星稍微犹豫一下，方才开口道：“娘娘，我也能和萧公公一起去吗？”
厉贵妃早料到她会如此，瞥了她一眼，道：“你连萧公公的功劳也想占一份？”
夏小星摇头：“民女绝无此意，娘娘有所不知，我对萧公公来说，勉强还算是个有用的人。”
这事可大可小，就是不可儿戏。
厉贵妃又道：“你要在他们的面前露脸，你不怕惹祸上身吗？”
夏小星微微一笑：“不怕。”
她都这么说了，厉贵妃自然不会拦着她，不管是福是祸，那都是她自找的。
夏小星来到萧虞的身边，萧虞轻声嘱咐她一句：“一会儿，不管出了什么事，姑娘都不要惊慌害怕。”
夏小星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她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了，猛兽死尸血煞虫，一定没问题的。
十五个人，有男有女，整整齐齐地站在偏殿，一前一后排成两排。
萧虞已不再宫中当差了，可仍有不少人认得出他，他们神情各异，有的局促不安，有的平静淡定，还有人一直低着头，不动不看。
萧虞开口之前，先是低低一笑，笑声透着一股说不出来地古怪。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他，眼神不定。
夏小星审视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心道：真是太难了，单凭她们的容貌神情，继而去推测谁是奸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他们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你们认得我是谁吗？”萧虞缓缓开了口。
有人摇头有人点头。
“我是萧虞，从前在圣上跟前做事的。”他拖长语音，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今儿厉贵妃娘娘把你们叫到一起，只为了一件事。找一个人，一个十年前就死了的人，一个隐藏潜伏的无名氏。”
他用低沉的嗓音说着这些话，听着令人心里凉飕飕的。
“萧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啊？”其中有人开了口，一脸纳闷：“奴才进宫十三年了，一直很本分，没占过不该占的便宜，没做过不该做的事……”
萧虞抬手打断他的话：“别慌，我没说要把你们怎么样，只要找到那个奸细，你们今天都会平平安安地回去。”
夏小星站在萧虞的身边，看到有人吓得脸色惨白，有人镇定自若，便故意走过去，凑到萧虞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公公，您看出什么来了吗？”
萧虞也故意压低声音：“看是看不出来了，只能试一试了。”
众人看他们窃窃私语，心里更慌了。
“萧公公的意思很明白，找不出那个奸细的话，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
很快有人哭出声来，吓得双腿发软，瘫在地上。
夏小星仔细观察着。按理来说，突然遇到这件事，正常的反应是害怕和愤怒。
飞来横祸，很容易让人措手不及，惊慌之下，胡说八道也是要有可能的。
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夏小星暂时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萧虞很快点了一个人名，道：“谢容是哪一位？”
伴着他的话音，最后一排有人动了动，缓缓上前道：“奴婢谢容，见过萧公公。”
面前的女子，年纪约莫三十左右，身材瘦弱单薄，微微低着头，神情出奇地平静。
“你是谢容，当年皇后娘娘的嫁衣上的金凤凰是你绣出来的，是不是？”
谢容又点点头，语气平静道：“是奴婢绣的，不过奴婢的手废了，很多年没有碰过针线了。”
萧虞道：“哦？那么一双巧手就这样废了，太可惜了。”他主动伸出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将衣袖挽起来一看，不由微微一怔。
谢容的右手背上有一块巨大的烫伤，掌心的皮肤更是模糊一片，连掌纹都看不见了。
萧虞摇了摇头，只道：“太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一双巧手。”
谢容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从前你可是很风光的。”萧虞细细打量她一眼：“你进宫这么多年，可有过想要出去的念头？”
“奴婢无依无靠，也没有亲人了，离了宫，怕是一天都难活，所以……”谢容说话的语调很轻很慢。
萧虞点一点头：“是啊，家中无人，回去了还不如留下。不过……”他突然又抓住了谢容的手腕，道：“你家中真的无人了吗？”
谢容不慌不忙地点头：“我是孤儿，没有父母兄长，也没有姐妹。”
“既是孤儿，又从哪儿学来的好手艺？对了，当年你是从慕容家出来的，是不是？”萧虞步步紧逼，又追问道：“慕容家因着你这双巧手，才把你送进宫来，看来你也很受他们的器重啊。”
“奴婢命苦，幸得贵人相助，方才能入慕容府做杂役。奴婢的女红，乃是从府上的绣娘那里学来的。”
她的反应太过镇定了，到现在都气息稳固。
萧虞闻言点了一下头，继而松开她的手：“我也听说，慕容府上的能人不少，你算是有福的了。”
谢容不敢后退，只是低着头，静静等着。
夏小星来来回回地走了几步，故意弄得他们神经紧张，又突然开了口道：“十年前，御花园的一处枯井里发现了无名女尸，你知道这件事吗？”
谢容微微皱眉，身后的人群之中，更是有人惊呼起来。
“回姑娘，奴婢不知……”
“真的不知？”
“不知……只是略有耳闻。”谢容稍微改了口。
“我知道这件事是宫中的忌讳，谁也不敢多讲半句。不过我今儿就想听听这个故事，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这种事怎么说呢？说了就是死，不说的话，眼前的麻烦又躲不掉。
夏小星直勾勾地盯着谢容，道：“先从你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