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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选择与机会(四)

林滋自打入住了《敦煌王妃》剧组,简直就是连轴转的感觉。第一天,她先拍了无数张360°定妆照,后来才知道,这是为了做特效准备的。那种多人的大场面已经不可能重新拍摄,这就要靠后期特效组将动态的林滋版大宁国公主“完美”地放到画面里去。同时,已经放出去的片花将原来有喻玉镜头的部分全部剪掉,替换了其他版本。她需要立刻拍出几组不同的片段用于对外宣传。

喻玉的车祸事件越炒越热,一时间高居各大网络话题榜榜首。作为闲暇时的调剂、茶余饭后的谈资,一名人气女星的陨落无疑是个非常好的题材。就算并不清楚这具体的经过,总看过几部人家主演的戏,自然也就有了发言权,相互感慨唏嘘了一番,又快回到自己周而复始的生活当中去了。

《敦煌》剧组是受到影响最严重的剧组之一。正如程老板预料的那样,《风尘三侠传奇》剧组只短暂地停播了几天,重新剪辑了一下之后又正常播放了。而且网络上还保留了完整版的电视剧视频--越是不让看的,越有好奇心,秉着这样的心理,网络上《风尘三侠》的点击率一路攀升,评论也越加丰富起来。算是个因祸得福吧。

林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是苦读剧本。每天她都被安排了八个小时的拍摄任务,不得不下苦功夫背台词。导演也觉得有点太难为人了,劝道:“万一累了就说一声,千万别熬垮了身体。”

林滋倒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她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角色里,每天跟简欣对词、排练、拍戏,仿佛又回到了一起参加海选的日子里,再也不用去想那些前段时间的各种烦恼。

因为刚拍完《大唐的盛衰之间》,林滋对唐代妆容还觉得很是亲切熟悉。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只是一味地模仿喻玉的表演,她跟化妆师商量,改变了大宁国公主原有的造型。喻玉那版的大宁国公主,为了体现出角色的骄横任性,采用的是那种飞扬跋扈的妆容:具有现代感的一字眉、大红唇和妖娆的眼妆。而林滋从玉真公主身上得到的灵感,建议改用雍容华贵的妆容:唐代仕女流行的青黛眉、古典的桃花妆、惊鸿髻等等,化妆师依言试了一下,发现确实更适合林滋版的大宁国公主。她上了妆之后简直判若两人,铜镜里的人黛眉弯弯、眼角眉梢都带着皇室公主的贵气,真正是粉面含春威不露。林滋对着梳妆镜左右端详了一番,倒是很满意,只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惜看着有点老气。”

简欣正在旁边梳着俏皮的螺髻,听了笑道:“知足吧,你在剧本里可是我的姐姐,已经结了两次婚了。”

林滋笑道:“好好,委屈你做我妹妹了。”

大宁国公主,也被称为萧国公主,是唐肃宗的女儿。正史里关于她的记录并不多,整个和亲的经过,也只有寥寥数语。她奉旨和亲时,肃宗亲自送她出嫁,对她心存愧疚,流下了眼泪。宁国公主安慰父亲,哭着说道:“国方多事,死不恨。(国家正是多灾多难的时候,我会尽自己的使命,死在塞外也不会怨恨。)”随后,由册封使汉中郡王李瑀率队送亲,嫁给了英武威远毗伽可汗。

刚一见面时,回纥可汗本想给大唐来个下马威,让册封使向自己行礼。汉中郡王李瑀很有傲骨,说道:“大唐天子顾念可汗有功,以爱女结好。以往,中原王朝与四方藩属联姻,多是以宗室女妻之。如今的宁国公主,乃是天子的亲生女儿,有德有貌,不远万里前来下嫁。可汗即是唐皇的女婿,应当以礼相见,哪有坐着接受册封的道理?”可汗听了觉得有些惭愧,拜受了大唐的诏书,并立宁国公主为可敦(王后)。

婚后没过一年,英武威远毗伽可汗就死了,其长子叶护太子也在这之前被杀,回纥自身也动荡起来。宁国公主在可汗死后被一些回纥贵族逼着殉葬,公主顶住了压力,说道:“依我中国法,丈夫死了,应早晚哭丧,守丧三年乃止。你们向大唐求婚,为的是学习中原的礼仪,若为了遵循回纥之礼,何必万里去求亲?我不会殉葬的!”为了明志自保,宁国公主刺伤了自己的花容月貌,算是对回纥风俗的妥协。不久,宁国公主得以回国,改封萧国公主。她的陪嫁荣王之女留下来继续履行和亲的使命,人称“少宁国”,即小宁国公主,嫁给了下一任的英义可汗,被封为可敦,生了两个儿子。

电视剧为了情节更加流畅,人物形象更加丰满,增加了很多细节补充。比如,出嫁之前的宁国公主虽然孀居,但在宗室、贵族之中很有影响力,也对朝政也有着清醒的认识。她经历过安史之乱时的动荡局势,很有胆识智谋,一直为父兄的平叛之举出谋划策。她本人反对利用回纥的军队来对抗叛军,怕会引狼入室,导致更大的危机。她对回纥一直抱有警惕之心,甚至一开始并不接纳嫁给了敦煌王的毗伽公主,认为她只不过是一介胡女(毗伽公主是回纥可敦的妹妹,确实不是真的公主),不配称为敦煌王妃。所以,宁国公主一开始是属于保守派倾向的守旧角色,且处处与主角敦煌王妃作对的反面角色。

但随着剧情展开,宁国公主的形象更加丰满。她被选中和亲时,一开始是不情愿的,但为了家国大义,也担心回纥的反叛才是大唐的心腹之患,所以最终同意嫁给英武威远毗伽可汗。她亲自挑选了自己陪嫁的滕妾,包括荣王之女(即小宁国公主)、名将仆固怀恩之女(即后来的光亲可敦)都成为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在后来回纥政变时,为了维护唐回联盟做出了贡献。她在和亲的路上也始终保持大唐公主的风范,恩威并施,收获了不少塞外部落对大唐的倾慕和忠心。她美貌且高傲,年迈的英武可汗对她十分宠爱。她也利用这种宠爱,让可汗为她修建行宫“博尔巴任”,为的是消耗回纥的劳动力和金钱,以免他们骚扰中原。可惜行宫尚未建好,英武可汗就去世了。

她也知道可汗年迈,随时可能撒手人寰。于是让自己的陪嫁去接近可汗的两个儿子。太子叶护曾带军与唐军一起平乱,本就对荣王郡主(小宁国)十分倾心,在她的鼓励下,两人短暂地结合在了一起。但随后叶护被杀,荣王郡主伤心欲绝。她又安排了另一名贵族之女仆固氏嫁给了可汗的小儿子,这一举措保证了她和其他陪嫁人员在后来的回纥政变时得以全身而退。仆固氏后来成了回纥英义可汗的可敦,她的妹妹也被大唐封为了崇徽公主,嫁来了回纥,继续履行了唐回和亲的使命。

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物,林滋演得十分过瘾。即使是只有一人的独角戏,她也将那位骄傲的大唐公主的爱与恨,畅快淋漓地展现了出来。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所有的主要角色几乎全部杀青,只有简欣陪她到了最后。其他演职人员最多只能披个绿布,站在对手戏角色原来的位置上,以便林滋找准方位。剩下的,就靠她自己揣摩了。要么是对着绿布,要么是对着空气,她必须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演技释放出来。

在那场被逼殉葬的戏中,本来应该是有几十个回纥贵族围在她周围。而拍摄的实际情况是,只有两名工作人员披着绿布来告诉她说话人的方位,林滋要想象出整个情景,再把大宁国公主先是震怒,接着冷静地反驳对方的无理要求,最后果断自残,来换取宝贵的营救时间的这一系列的行动演了出来。

林滋表现得很让导演满意。目前剧组放出的片花,都只有前期剧情,也是以敦煌王妃为主线的。喻玉事件之后,所以的大宁国公主的戏份又全被减掉。所以这次导演组特地剪辑了一个大小宁国公主的专辑,做成了片花,放到了网上。林滋一开始只有台词和背影、侧影,突出了这个人物的复杂性和神秘感,直到片花的最后,她披着嫁衣成为回纥可敦时,镜头才给了一个大特写。最后,片花定格在大小宁国公主站在戈壁处遥望长安的画面上,更添加了悲壮之感。这条片花放出后,不少网友纷纷留言:

“官方逼死同人的节奏啊,官方都这么赤果果地站这对姐妹!我们还能说神马!”

“简欣的那场哭戏让人记忆尤深,没想到林滋版的大宁国让人更加惊艳!尤其是被逼殉葬的那段,让人看得泪奔……”

“我其实还是不喜欢大宁国公主这个人啊,感觉她心机太重了,又总爱利用别人的感情。要不是她,小宁国也不会爱上叶护,结果落得那么个伤心的境地,最后还得牺牲自我,嫁给下一任可汗。太欺负人了!”

也有反驳地说:“那个时代没心机活不下来啊,作为一个皇帝的亲生女儿去和亲,而且还全身而退的,历史上就大宁国一个人啊。想看白莲花的去看主线剧情就好啦。”

也有人在讨论演技:“我觉得林滋的演技很好哎。本来以为雏鸟效应,我很难再接受别的人演大宁国了,没想到她一出场,我就已经忘了还有别人演过!看她逼着小宁国陪嫁那段,真是恨得我牙根痒痒,要不是知道其实演员们私下里感情很好,我都要替简欣抱不平了!”

林滋抱着平板躺在床上读了几条评论,回头对简欣说道:“简姐姐,以后要是你的过激粉丝攻击我,你可要记得保护我哦!”

简欣笑道:“谁敢攻击你?拿出你皇室公主的气派骂回去就好啦。”

她们俩如今住进了只给主角准备的行政套房里,虽然空间是很大了,但是两个人还是喜欢待在一起。简欣是担心她的压力太大,或是被高强度的拍摄计划累垮,所以时不时地让她注意休息,放松一下。而林滋则是担心简欣会因为失恋状态不好,于是也经常跟她聊些别的,舒缓心情。两人心照不宣,却都在为对方着想。

随着新片花的放出,《敦煌王妃》再次登上了话题榜。离正式播出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观众和原著粉丝都开始期待,加之之前的种种正面和负面的新闻,让人对这部“年度大戏”的注目程度有增无减。

美国洛杉矶的一家酒店里,一个华裔女孩也在津津有味地收看着当地华语频道播放的该新闻。忽然有人敲门,女孩打开了门,毫不惊讶地对着门外之人笑道:“哥哥,好久不见了。”

柯铭诚黑着脸,站在门外看着妹妹。“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好啊。”女孩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大方地让过他。柯铭诚派去接机的人都被妹妹甩掉了,他到达洛杉矶后又派人调查,最后才利用信用卡的刷卡记录查到了妹妹的下落。

他走进了房间,看到房间里乱糟糟的,叹道:“怎么不定个好点的酒店?”

“这个酒店挺好的,离车站又近,我出去逛街也方便。”柯安娜随意地说,“不过哥哥,你还是挺厉害的嘛,我本以为你们得花一个星期来找我呢。这才48小时不到。算上你飞过来的时间,啧啧,难道我身上有定位装置?”

“本来是没有,现在我觉得应该装一个了。”柯铭诚没好气地说。

“不要啦。我就是闷了出来玩几天而已。”柯安娜笑嘻嘻地说道,“过完圣诞节我就回去上学,好不好?”

“可以。”柯铭诚爽快地答应了。

“不是吧,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让我不安了。”安娜想了想,“该不是要送我回英国吧?我才不要!”

“你就留在洛杉矶,跟我一起,过完圣诞节再回去上学。”柯铭诚重复道。心中却盘算着,李斌最近也在加州工作,应该让他们多接触一下。

安娜盯着他仔细看了看:“哦,你该不会是打算给我安排相亲吧?”

跟哥哥不同,妹妹似乎非常敏感,有能看透人心的本领。柯铭诚虚咳一声,掩饰道:“有几个朋友,你见一见也好。”

安娜笑道:“就知道你肯定有什么别的安排。不摆布别人的哥哥,那还是我的哥哥吗?不过,只要不送我回英国,也不逼着我回去上学,我倒无所谓。”

电视里,林滋的镜头一闪而过。柯铭诚沉默了半响,说道:“走吧,车还在楼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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