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若是女皇真的和陛下开了口，他会如何？被五马分尸？剔骨剥皮？万箭穿心？
……总之，死都死不干脆！
左统领快要崩溃，寝殿中，传出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女皇殿下，统领大人不过来此办事，定无质疑猜测之心。您要相信他才是。”
闻言，余末纤似是恍悟，拉长声音道：“哦～确实。统领大人可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左右手，身手不错的同时，脑袋一定比福章那个没胡子的家伙更好用。”
说完，她还好哥们儿般的大力拍司也的肩膀：“大人别放心上哈。”
其实说到底，她会和这左统领扯话题只是为了给沉梦和法语争取足够的时间清理掉房内所有一切可疑痕迹。
沉梦现在开了口，她的任务完成了。
深知自己是炮灰的左统领司也咧开僵硬的笑容，“岂敢岂敢。”
余末纤让开路，左统领入得门。
“缘大人。”低头，平复一下心情，他行礼。
“统领大人不必多礼。”平善稳重又有丝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
左统领知道这是缘锋（沉梦）的声音，便道了声叨扰。
一抬首，整个寝殿针筒子似的布满了细细麻麻的针，壁上、地上、床上、桌上、榻上……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等最敏感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着。
左统领扫过房内，垂眼又看地上，接着，瞟了沉梦身侧满身是伤的法语一眼。
大致情况已经了然于心，他上前一步，关怀道：“缘大人可曾受伤？”
沉梦摇头，指指法语道：“幸亏我的随身护卫拼死相护，我才不至于伤得太厉害。”
“那就好。”左统领借机会略略抬头，一眼瞥见沉梦衣裳破烂，好几处还扎着细针，想来是护卫无力顾及，免不得吃了苦。而他带着御林军来得太快太突然，他没时间打理干净。
可以想见，缘大人身边这个护卫武功不高，关键时刻是别人救了两人。另外，他怀揣的奇珍异宝程度的好药不少。
左统领眼睛利，目过之处无一遗漏。何况细针扎到的地方，微有腐蚀凹陷，表明刺客武器上的毒药分好几种，皆是剧毒！
这时，余末纤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传话太监。
“见过女皇殿下，左统领大人，缘大人。”这太监是岩皇专用的，见过的世面也多，不慌不忙地行礼之后垂着眼传皇帝口谕：“着缘爱卿入居侧殿永宁阁，赏十二名一等宫婢侍奉。此次刺客之事，全权交由左统领司也负责，京都卫都督辅佐，定要尽快查明真相，予受惊的缘爱卿一个交代。钦此。”
口谕如皇帝圣旨，沉梦与左统领跪地接旨，传话太监便告退。
“这般，就请缘大人移驾到永宁阁罢。”左统领挥手示意几十名下属过来，“缘大人和这位护卫伤重，尔等要小心护送并保护，知道了吗？！”
“是。”整齐划一的应答声落地，孔武有力的几十名身着精铁，腰佩武器的精英立刻抬来软担架，恭恭敬敬地将沉梦请上去。
“缘大人，总宁阁万物齐备，御医亦在等候了。待您身体好些，司也会亲自前来探望的。”左统领话语句句强硬，脸色却平和刚正，认真起来似是一个正直不阿，死忠于皇命的老古板。
看着他这幅表情，沉梦湛黑的眼眸划过什么。
随后他颌首。
道：“我自然是信任陛下的。”
修长如竹的身躯斜躺下来，墨发披散，双眸半阖，看似放松毫无防备的模样。任由左统领的那群手下将自己包围，连面无表情的年轻护卫也顺从地跟随，让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墙淹没。
到底是真的毫无戒心，还是胸有成竹的不在意？他真不怕，他会在这寝殿中搜出什么来？
左统领眯起眼睛打量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半晌，无果。
余末纤好整以暇地瞅着左统领挥手命令那批御林军“护送”兼“保护”沉梦离开，又分配了两人当她的尾巴，以免她“出现意外”。随后带着人进了寝房，美名其曰“调查真相”。
她得留下来配合，是以指挥人给她搬来张凳子，一屁股坐在门口。
经过刚才“吓死”刺客事件，她现在满心对尹吟那个小怪物的信心，相信她定是安排好了如何填补所有的破绽，抹去了全部痕迹，而左统领注定会失败。
……
左统领司也踏进房里，他身后的三人立刻分散开，一人检查尸体，一人搜索空间，一人摸索机关。
这三个人，是皇城内最为出色的仵作、名探和机关师。
左统领沉默着看他们事无巨细地动作，想起今日午时，他与右统领、总统领一起被传诏。
诏令到达时，他刚从兵部办公处回来，中途换方向，倒也近了些。
陛下在御书房，需得穿过长长回廊与层层叠叠的红墙绿瓦，那些或沉寂或庄重或典雅的宫殿被笼罩在凄迷的雨幕里，朦胧又清晰。
远远的，左统领望见一人站在拐角处，垂手微微低头，似乎是在看什么，专注认真里带着执着。
那个背影，倔强倨傲，孤独里带点忧伤，像是失去伴侣的鹰，默默哀痛却不言不语。
莫名，有点熟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左统领正要再看，那人回了神，忽然步履匆匆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左统领愣了愣，眼睁睁看他快步走远，硬是没认出这人是谁。
只因其没穿朝服，未配任何挂饰，而最近朝中新入官员太多，大部分皆是青年才俊，能行走于宫中的不在少数。
他心里有了疙瘩，眉毛拧起来，一只手倏地冒出来，在他肩上一拍。
“我说司左统领，走路发什么呆呢？”
左统领心一跳，回头，一张秀气如书生的脸映入眼帘。
“总统领。”他赶紧行礼。
“你倒还是这么客气。”男子再度拍拍他的肩膀，笑起来亲和极了。
“礼不可废。”面对这样的人，左统领态度软化下来，同他一起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