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主离开之后,房间之内渐渐安静了下来。余一衫心中有着一丝不舍,强忍欢笑道,“师父,你要走了吗?”
稚心依旧是一片乐天派,开玩笑道,“傻徒弟,你不是一直希望为师不在吗?这样就没人欺负你了!”
余一衫心中有着一丝难受,突然开口道,“如果我每天都让师父欺负,师父是不是就不走了?”
稚心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回答,原本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良久,她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我这次出来,是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要做。如今你已经平安无事,又受律主教导,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也是时候该走了。”她一直都称呼自己为师,如今到了临别之刻,反而令余一衫心中无限感伤。
“师父要去做什么事情?”余一衫强压心中的伤感,问道。
稚心反问道,“怎么?你还想帮我不成?”
见余一衫坚定地点了点头,稚心再次笑了起来,那笑容似乎如雨后沐风一般,一扫空中阴霾。“你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但是你还太弱,帮不了我什么。如果你真想帮我,就安安心心的凝好律魂,跟着律主好好的学本事。也许等你长大的那一天,就真的能帮到我了。”
余一衫心中甚是失落。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力去帮助稚心。“我要变强!”他的心中再次灼烧起了这个念头。
稚心也不再说话,轻轻地将不知何时散乱下来的鬓法扶过耳间,静静地坐了下来,一只手托着腮,似乎若有所思。而余一衫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就陪着她坐在一旁。
过了良久,她似乎想通了什么,便笑道,“傻徒弟,为师带你去昨夜的那个地方好不好?”
余一衫连忙点了点头。“走!”稚心似乎又开心了起来。她永远都是这样,似乎世间并没有什么烦恼,能够真正的难倒她。
离开律阁,稚心抓起了余一衫,飞速前往昨夜的悬崖边,原本苍劲的古树,似乎亘古以来便屹立在那里,迎接着天下痴客。
两人落地之后,稚心放开了余一衫,在树前的老位置缓缓地坐下。余一衫也在她身旁坐下。而他此刻却没有什么心情,再看这苍涛云涌。
突然,他心中一闪而过。心中默唤,清疏笛应然而出。一旁的稚心奇怪的看了看他,不知道他此时唤出清疏笛有什么用意。
余一衫忽然闭上了双眼,脑海中仔细的回想起昨夜的一幕幕,他似乎抓到了稚心双指跳动的轨迹。心念一定,将清疏笛缓缓地抬起,轻轻地吹去。
一首高亢浩瀚的笛音悠然传出,而就在他吹响清疏笛的那一刻,体内隐藏的律魂也似乎受到了感召,凝化成一片白芒,灌入他的五脏六腑,随着他那均匀的气息悠然而出。余一衫顿时觉得天地之间,似乎隐有无数气结从空气之中向他的身体之中涌入,又随着他的气息涌向清疏笛,而清疏笛也发出了比昨夜更胜的白芒,向四野散去。而受到白芒的波及,天地之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虫鸟走兽之鸣戛然而止,似乎都在聆听这奇妙的笛音。
一旁的稚心眼中淡淡地含着一层霞光异彩,痴痴地看着余一衫,昨夜他还只是一个连什么是笛子都不懂得少年。今日却能独自吹奏出《空余恨》,着实令人惊讶。不过她更惊讶的是,这笛声,似乎就像母亲一般,安抚着归家的游子,令人心神安定。这就是清疏笛的威力吗?她暗自揣测。
良久,滔滔不绝的笛音终于随着一声尾音,停止了演奏。而天地之间也渐渐的再次噪杂起来。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段插曲而已。
“师父!”余一衫转过头,刚好碰上了稚心的眼眸,随之又连忙低下了头,没有盯着她看,“徒儿吹的怎么样?”
“很好!”稚心见状,笑了笑。突然恶作剧般的伸手将他低下的脸庞拖起,双目相视。“可惜为师不喜欢这个曲子。”
余一衫愣住了,问道,“师父这不是你给我的曲谱吗?为什么不喜欢呢。”他被托起之后,便索性就不再躲藏,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稚心。
稚心这才满意的放开了托着他下巴的手,回头看向脚下的云涌,淡然道,“这个曲子不知道是谁所作,后来被我姨娘得到。姨娘得到之后,也不喜欢它,但是却想将它送给我姐姐。我自然不会答应。就强行抢了过来。”
余一衫疑惑道,“既是送给你姐姐的,那跟送给你不是一样吗?为什么要抢?”
稚心呵呵笑道,笑容中却平白无故出现了一丝阴冷。“我与你可不同。自幼便无忧无虑,又有一个爱护你的哥哥。而我呢?我从小长到大,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争。”
余一衫沉默了。现在的他,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亲姐妹之间还要争。但是眼见稚心不悦,就不再继续问了。
稚心突然转过头,恶狠狠道,“我可警告你。你以后和谁交好都可以,如果有一天,你与我姐姐交好,我一辈子都不会饶恕你!”
余一衫点了点头,“虽然徒儿不知道你们姐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徒儿活着一天,就站在师父这边。”
稚心开心的笑了起来。良久,她身体后倾,靠着古树伸了个懒腰,缓缓道,“傻徒弟,你再吹一边吧。也许要很久,我都不能再听到了你吹笛子了。”
余一衫也凑到她的身边,为难道,“可是师父,你不喜欢这个曲子,但我现在只会这个呀。”
稚心盯着他,玩味道,“刚才我的话没说完呢。这个曲子我是不喜欢,但是也要看人吹。有的人吹,我就喜欢。其他人吹,我就不喜欢。”
余一衫眼睛一亮,不依不饶地问道,“师父,你说谁吹你会喜欢呀?”
稚心似乎很不好意思,扭捏道,“你真想知道吗?”
余一衫的头点的跟捣蒜一般,眼睛更亮了,似乎都发出了光。
稚心叹了一口气,神情带着一丝无奈,“好吧,那就告诉你吧。我姨娘吹,我就喜欢!”
“师父!”一阵哀鸣响彻九霄。随之还有一阵咯咯的笑声,萦绕在空气之中,久久不歇。
在一片柔和的笛音之中,稚心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响起了淡淡的呼吸声。
余一衫吹完,见状,也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了她的身边。忍不住地瞟向她那绝美的脸庞。虽然她似乎已经睡着了,但是余一衫还是不敢去看,只是用余光悄悄的去瞥。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浓厚的倦意涌上了心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身边,听着她如音律般的呼吸声,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就在他也沉沉睡去之时,稚心的嘴角却似乎勾起了一个微笑。
一阵刺眼的光芒照入,余一衫艰难地睁开了双眼。一丝耀阳之辉透过窗台,照射在他的脸上。他仔细一看,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回到了律阁,躺在床上。而稚心已经不知去向。
他起身,来到窗边,抬头看了看耀阳,似乎已快到巳时,自己可从来都没有起这么晚过。他叹了一口气,突然便听到门边一阵推门声响起。回头一看,稚心已经推门而入。
“你醒啦?”稚心笑道,眼神之中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余一衫却隐隐觉得,今天的稚心似乎有一些与往常不同。但是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嗯!我是不是起的有点晚了?”余一衫不好意思道,自己可绝非是一个懒惰的赖床少年。
“还说呢!”稚心白了他一眼,“律主都来找你两次了。见你仍在熟睡,就离开了。”
“啊!”余一衫惊讶道,自己平时睡得从来都没有这么死过,通常有点小动静他就会惊醒。而今天,竟然连律主来了两次都不知道,着实令他心中一惊。“师父,我先去找律主。”
稚心笑道,“一起去吧,律主一定是为了你凝魂之事而来,我们一起去,等你凝魂成功之后,我便要带着凝魂珠离开了。”
其实余一衫说自己去找律主,就是隐隐的希望等他凝魂之后,还能再跟稚心待一段时间。哪怕是一刻钟也好。但是稚心似乎瞧出了他的小心思,这才提出两人一起去。
见余一衫沉默了,稚心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安慰道,“傻徒弟,又不是永别了。你想这么多干嘛。走吧。”
余一衫也似乎淡然了一点,是呀,又不是永别,自己何必这么执着。
来到律阁中楼,律主早早的就坐在了那里。见到余一衫和稚心一起走过来,他似乎露出了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微笑,却不知为何,令余一衫产生了一阵恶寒。律主不会昨夜又窥人隐私了吧?余一衫恶狠狠地想到。
见到余一衫向他回应了一个略有艰难的笑容,律主还以为他被撞破了心事,所以尴尬。幸好律主没有读心之术,否则以他的脾气肯定是要将余一衫按在地上暴揍一顿。什么凝魂,凝鬼去吧。所以也就回了一个带有鼓励性质的,谁没有少年时的微笑。
稚心见两人也不说话,只是在那里眉来眼去,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丝恶寒。连忙开口道,“律主,我们开始吧!小女子会以奇络经天脉之法,最大程度发挥定魂珠的效力。”
律主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道,“本来老夫只有七成的把握,如今得了稚心姑娘定魂珠之助,此事老夫已有九成的把握。稚心姑娘安心施为便可,其余的都交给老夫!”
随后他又看了看余一衫,说道,“话虽如此,但是此事最终成与不成,还是要靠你自己。我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便是从外部稳定律魂,使之不要乱窜和隐匿。但是这凝形的最后一步,却是还要靠你自己。”
余一衫点了点头,坚定地答道,“律主,我已经准备好了。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