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到底爱先王妃,胜过怜爱妾身啊。”雍亲王妃她拿过腰间手绢来,擦了擦嘴角说道。
这陈年旧事,她总要提起,要雍亲王心中好不痛快,“这话你到底要说到何时,先王妃她还年长你几岁,我二人成婚之时,你还是个待嫁闺中的小女子,这心里总是记挂着这事,难不成还要时光倒流不成。”
时光不可倒流,而且至少,不会某个人想要倒流就可以倒流,总要有那机缘有那运气,暮西暇有,这暮云暇母女不会有。
“往后这话,妾身不再提了就是,只要王爷日后待云暇好些,即便入宫,那日子好过西暇,也是她凭自身得来,妾身不愿见,有些人天生带来那丰厚命运,将自己的女儿的努力都倾覆。”说着这话,王妃垂下脸来,她手抚上手腕。
两位女儿都已入唐宫了,雍亲王府经先帝问责,已蛰伏太久,才是缓和下来。
此时,雍亲王即便爱女心切,也无力向唐宫尽力了。
“你且安心吧,云暇她如何,本王都看在眼里,她能有今日,全凭她自己,父母爱子,怎会厚此薄彼呢。”雍亲王轻声道,深深呼吸。
暮云暇就在他两人之间,听着父母闲话,到底这王府之中,还是母亲更宠惯自己一些。
至于父亲嘛,家事之上,他只凭自己喜恶,两个女儿,都在手心里,可是暮云暇与暮西暇从未将对方视为姐妹啊。
那边暮西暇离了大堂,便直奔自己闺房去了。
棠花她是下人,主人用膳她是不可同坐的,从进王府之前,暮西暇便问过,亲王说她为自己做了桂花糕。
此时天已经全黑下去了,这王府庭院之中空空落落的,有窸窸窣窣蟋蟀声音。
暮西暇她还是一身宫裙,快步往闺房中赶去,踏上石阶,将宫裙拉起,甜甜叫了声,“乳娘。”
棠花正是自闺房之中等她,听了她这一声唤,忙起身奔到门前来迎,暮西暇她踏进门槛,先是与乳娘见礼,“乳娘,多时不见你可还好?”
棠花瞧她的俏模样,只是清瘦了些,将她拉起,至那小桌坐下。
她两人可是许久未见了,相比之下,还是棠花更想念暮西暇一些。
而暮西暇对她的想念,是不可比较的,这世上都是如此,父母总是比起孩子,爱的更深一些。
“我还好,就是想大姐,在唐宫可是辛苦,这总算回府来了。”棠花眼中尽是温情,瞧着暮西暇好言道。
其实回府还是留在唐宫,这日子还不是一样,左右不过是吃住好些,而暮西暇入了唐宫后,便不想再回王府了。
都是机缘命运使然,暮西暇只有承受,她只有留在唐宫,才会要心中安定一些。
唐宫之中还有京燕,有京燕在,她就不怕从前所学荒废。
“不曾辛苦,乳娘不必为我担心。”暮西暇盈盈笑着,拿过餐桌上那桂花糕来往嘴巴里塞去,她一边吃着,和棠花说道:“其实唐宫中并不苦,有太后,有几位主子,总是很护佑我的,除非才入宫那几日,在尚寝局中做过几日女侍的差事,而后总是移居,便不曾受累了。”
也是的,她在宫中,有苍寞寒在,怎会要她受苦呢,而棠花还不知,苍寞寒的心早已改变,他已将对暮西暇的痴恋转移到了为他怀有子嗣的年馨儿身上。
“可曾见过陛下吗?哪位主子这样护你呢。”棠花将她额角碎发拢过。
只有在乳娘身边,这为数不多几人身边,才会感觉安稳舒适,她嘴角沾粘着桂花糕的渣滓,应道:“太后娘娘,还有……陛下的馨妃娘娘。”
提起苍寞寒与年馨儿来,便是提醒她曾错过的,其实从未放在心上,是从未放在心上的,可那晚见了岚依殿的花簇,就有些动心了。
这时候动心,是晚了,苍寞寒他身旁已有良配,注定无缘。
“馨妃娘娘,听闻馨妃娘娘怀有身孕?”棠花跟着问道。
正是,这乃是苍寞寒的第一位皇子,暮西暇想来若是当初自己与暮云暇入宫,是否会大有不同。
不过,那都是不曾发生的事情,何必多想呢。
“是啊,我见了,陛下对馨妃娘娘这胎很是喜欢在意。”暮西暇勉强一笑,也是强颜欢笑。
“第一胎嘛,少年夫妻,都是如此。”棠花随着说道。
她神情黯淡下来,就是为暮西暇这傻女子而觉着遗憾,她神志才恢复下来,马上便到婚期,以先辈意思,定然是在苍寞寒即位之后,做得皇后的位子,说不准今日,这怀上第一胎的人,该是她才对。
但凡女子,都该明白,嫁入皇家,与嫁给凡俗子弟会有何不同。
这大好的人生,都白费在那一次变故之中了。
棠花更是好奇,为何暮云暇她能够再度受宠,封为昭媛,而暮西暇却全无进展呢。
“大姐,为何云暇再度入后宫封为昭媛呢?这其中有何机缘吗?那么你呢,你为何毫无进展。”棠花跟着问道。
因为不想,也没有机缘,也不想如暮云暇一般用那心机,志不在此罢了,有何理由。
暮西暇眼神垂下,弱声道:“我……我并不想,平日里还有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事?”棠花瞧她那小女儿的模样心怜,与她温柔笑着,“在唐宫,莫非还有你自己的闲事做不成?”
“恩,一些小事而已。”暮西暇从盘中拿过一块桂花糕来,塞进嘴巴继续吃着。
棠花想起来,她在离开唐宫时候,总摆弄些瓶瓶罐罐的,说是什么药剂,大概是在忙着那些吧。
“哦?是那些青瓷器小瓶罐之类的吗?”棠花随着说道。
现在已不是了,从前在王府提纯那些,本就是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的,薄荷提纯之类,是为了清热解毒,驱赶蚊虫。
如今都送予京燕了,接下来想要做的,便是继续HIEN的研发。
她自己有肾疾,木苍儿也有,苍寞寒也有,只是看来,苍寞寒那先天带来的体质,比起他们来,更难调养。
木苍儿这许多年了,积劳成疾,京燕为她调理只做缓和,而自己,也不知这病症是从何而来。
这暮西暇也许只是生来脑子不好,她身体是如何闹出这病症,想不通。
又何必去想呢,如果和苍寞寒他是一样呢,是生来的病症。
此时暮西暇突然觉出不对来,是否是慢性毒药。
她总觉身上疲累,好不舒坦,不过休息之后便会转好,但患有肾疾之人都是如此,吃药也见好。
莫不是如木苍儿积累成疾,那便是先天病症,自己与苍寞寒都算是好的,好歹在身材长成,都到了成年之后,不曾落下。
而且在女子之中,她的身材,还算是好的。
“乳娘?你可知,我身上有何病症吗?”暮西暇她一边吃着,抬起脸来仔细问道。
病症,棠花听她问起愣了一愣,“大姐觉着身上不适吗?”
“我曾向太医院中御医求医,御医说,我体内有疾,似乎肾气不足,为我开药调养,我在想,我自小并未受累吧。”暮西暇如实说道。
她养在雍亲王府,怎会受累呢,自小疯疯癫癫的,棠花都是拉在怀里养活着。
“哪里会,奴婢哪里会要大姐做粗使的事情。”棠花跟着应话。
那么,这肾气不足是如何造成,且看棠花将暮西暇这副身子所照顾的,白皙而匀称,是极美的。
莫非是先天的病症吗。
若自己不是医生,只是常人,也不会觉出这不同来。
“我总觉着身上不痛快。”暮西暇自己倒了杯清水饮下,“大概这病症难解了。”
身体有疾,那类不会一刻便要命的病症,最是要人生不如死。
其实也不会对身体造成怎样影响,只是年年月月的,要这身上不痛快,日后,只怕与谁人成婚,也会遭人嫌恶吧。
“大姐多想了,好端端的,如今脑子也清楚了,日后日子该好过了。”棠花安慰道。
她不知,可暮西暇自己心里知道,她是医生,而且曾经有着一副健康的身体,可以分辨出来的。
暮西暇将头枕在棠花肩头,她想来自己,和苍寞寒一样,生来便带有隐疾,若是与他真的在一起了,那么后患无穷。
所以,这样的结果,对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只是,为何现在心里有些不痛快呢。
大概也是想要他的吧,可是,想了这许多原由,到最终,还是不适合与他在一起。
人人看来天赐良缘,而在这当事人两人心里,互相都明白,在一起并不适合。
两人之间也曾存有那一丝一毫念想的,但是最终都被现实冲散了。
“乳娘,过几****就要回宫去了,可否为我做一些桂花糕带去,宫中寂寞。”她娇娇的,依偎在棠花胸口说道。”
宿在岚依殿,那里小厨房所做的佳肴,比起苍寞寒每日所用餐食都不会差,想来那里可真是个好去处。
可临出宫之前,向苍寞寒求来,前往太医院做女官之职,往后也就吃不到了。
“你方才说,馨妃娘娘为你安置了新住处,那么你在宫中是做些什么?”棠花抚着她的发问道。
毫无用处一废人罢了,吃吃喝喝,再带着一小女娃娃,平日里就想着怎样浪费光阴。
好在是还懂得医科,再有京燕这一位,日后在唐宫就有了盼头。
“无事可做,原本馨妃娘娘见我被禁足放出,在尚寝局中生活多有不便,念及我出身,便召我往岚依殿去住,我才住了一日不到……”
她说着说着,到这里便顿住,接着苍寞寒便说叫她出宫了,出宫去,她听到这几个字心中就酸涩不已,与他之间……他从前明明恋恋不舍过,过了这几月,身旁有了馨妃之后,便改变了。
暮西暇她谁人也不责怪,只是失去与得到,都在须臾之间。
“后来呢?大姐与奴婢说说,那馨妃娘娘如何?”棠花随着问道。
暮西暇在她怀里仰起头来,好声道:“我瞧着,馨妃娘娘人极好,她待人和善,处处为人着想,也难怪陛下予她荣宠。”
虽心中有些不甘,但馨妃,她看来是极好的女子,她能有这福气,苍寞寒这般的身子,都可怀上他的孩子,注定这是个有福气的人。
“大姐更是心善的女子,大姐为何对陛下……”棠花笑眼盈盈瞧着她,“你二人自来有婚约在前,这天定的姻缘,二小姐都已再度入了后宫,大姐就不再进一步,不求从前正妻之位,哪怕与二小姐一般昭媛之位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