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好脾性,苍寞寒看来是十分虚假,暮云暇她就如一假人一般,看透她的内心,当中装满了是名利名分,这样的女子,反正苍寞寒这般的男子是不会喜欢。
太过虚浮,太过精明,只让人生畏,却难以要人爱上宠上。
“好。”苍寞寒浅浅一笑,“你坐下来,先将早膳吃了,往后一家人一起,不必这许多虚礼。”
这大概是客套话吧,暮云暇知进退,这话也不过听听罢了,在人前,礼数最不可少。
暮云暇坐回原位,只小心翼翼,吃着那面前奶粥,过时,年馨儿便差人将暮西暇召来了。
她随秋水进入殿中,垂头小步行步,至苍寞寒几人一侧。
稍稍抬起眼帘,见着暮云暇。
暮云暇不愿见她,她也不愿见这冰冷无情的庶妹啊。
有些人,过面就是,不必深交,虽说是出自一家的姐妹,她两人脾性也实为不合。
所以不见最好,见了反倒相争,于两人都不是好事。
“暮昭媛与你,两姐妹,入宫多时,该是回王府去看看了,你姐妹二人商议着,借着归宁回去瞧瞧吧。”苍寞寒直接说道。
听他这话,暮西暇抬起脸来,瞧他与年馨儿双手相握,这场景,每每看来,也要她心中不快。
在暮云暇看来也是不快,她姐妹两人,而今似乎双双对苍寞寒倾心了。
“对了,西暇。”苍寞寒直接叫了她名字,眼光温和看向她。
暮西暇迎上他目光,等他下话,“你可要回王府去,你若是在宫中寂寞,朕便准你出宫吧。”
出宫……入了唐宫几月时候,暮西暇从未生出离开这里的想法,也只是在入宫前夕,萌生过逃离这里的想法。
到底,逃过那一次,兜兜转转却还是回去了,回到了王府,见了棠花,便再也没生出过离开的心思。
至于是否要离开唐宫回王府去呢,暮西暇并没有太倾向的想法,回王府还是留在这里,都是一样的。
唐宫有一个桃枝,而王府有棠花,唐宫还有京燕,有木苍儿,这唐宫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只怕离了这里,再想见到这几人便难了。
“你母家难事已解,也不必再苦挨在宫中受苦,皆因先帝之意,而今云暇已纳入后宫,你再留在唐宫,也是无畏的。”苍寞寒跟着再道。
为何她姐妹两人,从前都有婚约在前,今日暮云暇再度纳入后宫,而暮西暇,苍寞寒曾将她十分放在心上,为何今日改变了,暮西暇在听到他这话,心里难过起来,莫名的,就为他难过了起来。
不想出宫……若是离开,桃枝该怎么办,还要她回尚寝局吗?崔尚宫要她跟随自己,还不就是为了一个好前程。
可暮西暇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是否前路会有改变。
而且,这宫中还有一个京燕,暮西暇觉着和他很投缘,想着也许他能够帮助自己,将那未完成的药剂研究继续下去。
暮西暇她垂着头,默不作声,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有,她心里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为了面前这男人吗,不想离开,寻不到理由的,不想离开。
“西暇,不然你出宫去吧,在这宫中,女侍之事你做不得。”苍寞寒平声道。
不愿离开,若是不可做女侍之事,那么,可否将她也放置太医院,就每日与京燕同吃同住就好,放眼整个唐宫之中,也唯有京燕那闲职,在暮西暇看来是很好的,也是很适合她的。
苍寞寒只等她答应,他已无心与她再续前缘了,有了年馨儿,旁人都成了可有可无,包括暮西暇,她也是。
而今她神志恢复,可以有另外的人生,苍寞寒便不需再心怀着沉重的愧疚,想要为她一生谋划。
虽说暮西暇她痴傻十六载,可到底今日神志清明,而且她容貌上乘,又出身名门,嫁位好夫婿不是难事。
苍寞寒只想她出宫,若是她整日在眼前,会令自己想起从前,会令心中不安。
可这话在暮西暇听来,她却不是滋味,与这男子,他两人本就是无交往的,莫非苍寞寒,他从前情深都忘记了吗,暮西暇自入宫后见他,再未在他面上,见过一丝一毫的情意。
可此时自己,却是动心了,无论他爱与不爱,都是为他待馨妃的好而心动了。
“朕为你,择位好夫婿,你可愿意?不然回府之后,便成婚吧。”苍寞寒再道。
他的好意为何此时暮西暇听来只要她眼中酸涩,他要为自己选位男子成婚,可是从未想过与男子成婚。
“奴婢……”她抬起眼睛,战战兢兢的看向苍寞寒,她眼中的泪光,莫名的冒出泪光点点。
“奴婢……”
不知该如何回话,而苍寞寒也猜不透她的心意,神情淡然道:“你想要什么?不想出宫,那么在这宫中?平白耗费青春吗。”
不是……不是。
暮西暇并不知道她该怎样选择,自来到这王朝,她的每一个选择,都是随人摆布。
今日,苍寞寒给了她机会自行选择,可是,她却在这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暮西暇摇起头来,此时苍寞寒才见到她眼中的泪光点点。
她的眼睛本就明亮,方才也没有察觉,在见到她这可怜模样,苍寞寒便不敢再多言了。
“好端端的,怎哭了起来。”年馨儿也瞧见暮西暇她眼角渗出的泪,拿过手绢递给她,“是心中难过?大小姐哪里难过,不妨直说就是。”
何来的难过呢,暮西暇从来都是依靠努力得到一切的,她与自己说过,也确信了,不在意男女****,一生只专注于药剂研究。
可是当到了岚依殿,看到苍寞寒,这从前将自己,一傻女视为珍宝的男子,对旁的女子深情爱护,她发觉那并不是如心中所想,她也只是一奢望男子疼爱宠爱的平凡女儿罢了。
暮西暇拿过馨妃所递来的手帕,她捏在手中,垂着头,任由眼底正中的泪珠滑落,滴落在这殿内的大理石地上,眼瞧着那晶莹映出他们所着衣物颜色的水珠。
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说了。
反正回了王府,也不见得会有何进展,倒不如直接去往那太医院,去叨扰京燕好了。
两人同是从事医药,想来他会相助。
暮西暇拉过宫裙的裙摆,跪到地上,直接说道:“奴婢不想出宫。”她扬起脸来,看向苍寞寒。
“奴婢自小多病,只因天助才得以恢复神智,对医药很是爱好,还请陛下恩准,准许奴婢进入太医院,向京燕御医求医。”
她为何突出此言呢,苍寞寒怔住,这殿中所在之人皆怔住。
她生来痴傻,一傻女,怎说起要入太医院行医呢。
“你可是说真的,为何?”苍寞寒狐疑问道。
这许多年了,说是棠花养育了她,也可说是苍寞寒在暗处保护了她,她一举一动,苍寞寒都知晓,从来不知她爱好医药。
再说来,她痴了十六载,十六年光阴,她哪里来的神智,哪里有这神智,去研习医药呢。
他问话方式,仿佛是与一位十分熟悉的人在问话。
年馨儿与暮云暇,都不明这当中内情。
而暮西暇是知道的,可现在看来,都只算作往事了,她不会提,不会提曾令她暖心那一幕。
“西暇,西暇自知生来为人耻笑,今日能恢复神智,得益于神助,得益于医药,此生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却深知人痴愚之苦,还请陛下,请陛下恩准,要西暇入太医院,学习医道,以求天下如西暇遭遇之人,都能得天见怜,得医药治愈。”
她泪越涌越多,已到了不可止住,就如落雨一般样子,头深深垂下,只等苍寞寒答应。
“你有这心思,也是好事,朕,从不知……”苍寞寒话至此处顿住,也说不下去。
他想来自己,对暮西暇所求,与她心中所想,却是很不同的。
“你不要如此,快些起来吧。”苍寞寒伸出手来,要将她拉起。
暮西暇心中是太难过了,她想不通,苍寞寒为何将从前情深都忘却,也想不明自己,是何时对他动心的。
暮西暇她抬起眼来,眼中尽是未流尽的眼泪,这眼泪仿佛止不住了一样。
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来,便将手搭上,站起身来。
“你有这心思,朕也为你高兴,你若是愿做女医,这也算得一桩好事,总好过白费春光啊。”苍寞寒与她满面笑容,与她明媚的笑容,只眼瞧着她,她美,此时看来又是楚楚可怜。
心中怜她,好声道:“好。”这一个好字,故意拉长了声调,就如在与晚辈说话一般,“朕便准你前去太医院。”
从前,长陵曾与自己说过,暮西暇她,曾前往太医院向京燕求医,他两人之前就有交往。
随口问了句,“你说起京燕御医,是曾经与他有过交往吗?莫非很信任他医术?”
四王爷曾说,京燕医道颇高,暮西暇只是信苍绪嵇的话,至于京燕到底医术如何,她不通古医,并不明白,自然也无法衡量,他到底如何。
“西暇身子总觉不快,曾与同寝女侍,一同向他求医,吃过几服药罢了。”暮西暇抬手抹抹眼角泪珠,如实应道。
“好,你二人既相识,那么你便前去太医院吧,郭公公。”苍寞寒应了她一句,而后朝殿外郭公公叫了声。
郭公公躬身进入殿中,至他面前听着说:“郭公公,过时,你便请内殿省人前去,至太医院,为暮小姐寻个官职。”
听此言,郭公公愣了一愣,转过脸去,瞧了瞧暮西暇,这小女子,自入宫之后,便是多事之人,先是被太后记挂着,又被宫中异兆牵扯,今日馨妃娘娘召她来至岚依殿入住,陛下又提及令她前去太医院。
风马牛不相及,她身上总是围绕着众多事情。
为奴,不可多言,郭公公只垂头答应,“是,奴才遵命。”
暮西暇她哭的眼眶红肿,要人见了心怜。
而暮云暇就在她一侧,瞧她这副模样,心中满是嫌恶。
自王府,她便是一副痴傻可怜的模样,要父王对她多加怜惜,今日入宫,也要苍寞寒对她怜惜。
这眼泪到底是为何而流呢,反正,暮云暇是不信,她是自怜?不信。
说不准,便是故意做给苍寞寒看的,瞧她相貌,就如娘亲所说,并不是个安分的。
就如暮西暇她生母,是个八面玲珑,勾人心魄的狐狸。
暮云暇瞧她眼中仍有泪在打转,故意问道:“长姐,你为何要哭?可是心中委屈,家中可是比起宫中日子好过的多,回府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