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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杨柳大队的知识青年这一两年已经陆续回城了。这期间最短的呆了一年就走了,也有被调到县上或公社的某些机关单位的。听公社下乡的驻队干部说,县广播站有好几个知青呢,他们当记者写稿子。而淡出杨柳大队人们视线里好几年的杨清贤,再次进入杨柳人茶余饭后的闲谈之中,却是和知青有关的桃色新闻。

杨清贤好些年不回家,家里一分钱也不给,让老婆吃尽了苦头。在艰难的生活中,胡巧香的性格也变温和了,生活将她的锐气打磨得无影无踪。这些年她从一个娇惯的女皇成了低级仆人,她甚至已经绝望了跟杨清贤的婚姻关系,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受尽了艰难,更何况儿子杨文远腿脚还不好。而杨清贤为了躲着她,主动请求调离公社供销社,来到偏僻的山区,经过了卧薪尝胆般的生活,再次回到皇甫公社供销社时,已晋升成主任了。杨柳大队的人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这是因为主任不用站柜台,而是坐在办公室里。杨柳人去了也不知道,更何况去的人也很少。

最早知道杨清贤调回公社的依旧是柳安仁,而知道的途径还是到公社开会时听说的,会后他便去找了杨清贤。虽说那年买自行车导致自己失去小儿子,但其间杨清贤给予他的帮助使他终生难忘。最近这几年也没有再见面,听说他调回来了,便去叙叙旧。

杨清贤依旧是老样子,白净瘦弱。和中等个的杨清奇不同,也和身材高大魁伟的柳安仁不同,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两人见了面没有握手,但热情却不减当年。杨清贤好茶好烟招待着柳安仁,相互问了这几年生活的情况。都感叹老了,由当年的青年已进入到现在的中年了。

两人闲谈着,杨清贤说:“供销社最近准备翻修房顶,这些房子都是五十年代修建的,到现在二十多年了,房顶漏水,还准备再盖几间库房。这几年上面开始调拨一部分化肥,但咱们本地农民对这没有认识,不肯买。再说生产队也没有钱,经常要积压一段时间,存放成了问题。木料砖瓦已经准备好了,现在需要找些工匠。供销社决定每天给匠人开两块钱,小工一块钱。还要买些和泥用的麦草,收购价是每斤一分钱。这活儿咱大队的社员能干得了吗?如果你觉得能行,这事就让咱们大队的人来做。”

柳安仁说:“行么,咱们大队有木匠,盖房子没问题。小工只要是劳力都行,咱给你派男的,挑干活踏实能靠住事的。麦草每个生产队都有,要多少有多少,没问题。”

事情就这样一拍即合的决定下来。走在回家的路上,柳安仁很兴奋,他边走边谋划着:大队一直没有钱,大工每天挣得两块钱,自留五角,给大队上交一块五,再由生产队给记全工分;小工每天挣得一块钱,自留三角,给大队上交七角,再由生产队记全工分。麦草需要多少就摊派给各生产队,卖的钱归大队所有,这样下来大队也会收入不少钱呢。

柳安仁的安排并没有遭到反对,而且报名的人数不少。杨柳大队距离公社有十里路,大多数人没有自行车,为了这三角钱或五角钱和一个全工分,还是愿意天不亮就上路。杨柳大队包揽了供销社这次盖房的全部人力和麦草。

麦草是由社员铡细,用大笼担到供销社过秤,担一回记半个工,一天刚好能松松活活担两回。杨柳大队家里有大笼的人都参加了担麦草,两天就收够了。

盖房子的大小工们却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回家以后,有人就在背后偷偷议论着杨清贤的桃色新闻。有一块去的人听见了也反对:“把嘴包严实些,人家安排人在灶上给你烘馍馍,给你开水喝。如果不是自己人,谁给你管这些?”虽然制止的人多,传播的人少,但这事还是传开了。杨清奇后来也听到了,在当时他不相信那是事实,觉得纯属谣言,但二十多年后,他相信了那件事肯定是真的,而不是当初自己判断的谣言了。

这次桃色事件后来被杨柳人改名“麦草事件”,事情大致如此:供销社有个女知青叫周巧霞,她是从省城兰州来的。周巧霞高挑的个子,皮肤白皙,面容娇美,性格活泼而且为人热情。她爱开玩笑,遇人随和,和同事们相处得都不错,尤其和主任杨清贤很能聊得来。有时候,周巧霞下午没事来到杨清贤的房子,看到杂乱的办公桌,过去整理一下;床上被子没有叠,也会动手叠起来。逐渐杨清贤不由得对周巧霞多看几眼,心里也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一天晚上两人坐着聊天,从周巧霞的老家兰州说起,说到兰州的名胜古迹,风土人情,两个人越说越投机。谈到知青们返城的事,周巧霞说:“杨主任,我想回城,你能帮我办手续吗?”杨清贤知道,这些年许多知青上蹿下跳地想着回城,上面的政策讲得也很好,但是基层单位一句评语:该同志如何如何好,“但……”一个“但”字,使许多知青返城的事泡汤了。周巧霞是两年前从杨柳知青点调到皇甫供销社的。为这她跑公社,跑供销社,跑大队,最后是柳安仁松了手,她才得以从生产劳动的第一线调到供销社,由挣工分变成了拿工资的。能迈出这一大步,她已经做了很大的努力。现在供销社主任是杨清贤,她觉得有了这层关系,自己的希望又大了几分。因为她是从杨柳来的,而杨清贤又是杨柳人,多少有点故土的缘分,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在了杨清贤的身上。

“我帮了你,你怎么感谢我?”杨清贤无意间说出来,但话一出口,似乎觉得有些不妥。

“你说要我怎么谢我就怎么谢。”周巧霞说的似乎很随意,但话一出口,脸便唰的红了。她感到自己的窘迫,目光便转移到脚下的地上。

她的这一切举动,都没有逃过坐在咫尺之遥杨清贤的眼睛。杨清贤在这一瞬间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有心栽花花不红,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说的这话是真的吗?”杨清贤盯着对方的眼睛问。

“是真的!”周巧霞在这一刻并没有躲闪,似乎鼓足了勇气,她觉得不这样说不行。

一阵寂静,两人都不再说什么,似乎气氛有一丝尴尬,或一种暧昧。这时,一阵风把虚掩的房门吹开了,杨清贤看到门边的周巧霞没动,便起身去关门。

探出头去,外边风很大,近处几间房子里的灯都熄灭了,门口一片漆黑。杨清贤关了门,往回走的时候,到她的身边不由自主地停了步。可以闻到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清香,他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灯泡射出昏黄的灯光,窗帘虽然没有拉上,但下边的几块玻璃用蜡纸糊上了,从外边并不能看到里面一点动静。外面漆黑幽静的夜色如同巨大的黑色布幔,把大地严严实实地覆盖了。昏黄的灯光产生出一种神秘的暧昧气息,杨清贤在瞬间感到思绪不知道躲到了何处,他似乎处于一种无意识状态中。

周巧霞并没有躲闪,也没有把他的手拿开。

杨清贤把坐在凳子上的周巧霞揽进自己的怀里,并低头把脸依偎在她的脸上,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吻了几下。

杨清贤似乎感到这样弯着腰太费劲,而且不是自己最想要的,就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她顺势站了起来。

他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两个人就站在门后边。他闻到她头发散发出的清香,以及脸上雪花膏的香味。他感觉到她那鼓胀丰满的奶子挤在自己的胸膛上。不由自主地,他感到一种冲动,一种想把她压在床上的冲动。

他用脚一蹬门,暗锁咣的一声锁上了。他把她往床前拉,她好像知道了他的企图,便站在原地不动。杨清贤感觉到她不是很配合,便把手向她的衣服里伸去,还没有伸进衣服,她便拨开了。

杨清贤一惊,这个女人真让人拿不准,都让他在怀里搂着吻着,在身上摸摸又能怎么样?停留了一会儿,他又将手朝她的衣服下伸去。

她又一次拨开了他的手,态度似乎很坚决,他便停住了。搂着她的另一只手也松了下来,他不知该怎样收场。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周巧霞对他说:“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说罢冲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出门时还向他挥挥手。

杨清贤辗转反侧,半夜不得入眠。这一夜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性冲动,这在他几十年的人生岁月中是没有过的。

第二天周巧霞见到他,依旧露出甜甜的微笑,似乎余味悠长。这让他产生了无穷的遐想:这姑娘是爱我的,最起码她对我没有厌恶感。我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她能看上我什么呢?也许就是自己手中的那一点权力了,这点权力能为她帮大忙呢。

后来在一次下午饭后,他们坐在厨房外的饭桌前纳凉。职工们有的打上饭回房子去吃了,有的和他们围着小饭桌吃完走掉了,到后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周巧霞突然从闲聊的话题上转过来:“杨主任,以前我说的回城那事你给我帮忙能靠得住么?”

杨清贤当时情绪颇好,笑着说:“你能靠得住我就能靠得住。”从那夜以后,他一直在猜想着这姑娘的态度和真实想法。搂着吻了她,这已超越了一般同事关系,想进一步还不得要自己大胆吗?

“我能靠得住,就怕你靠不住。”周巧霞今日的情绪似乎也很好。

“能靠得住?那晚怎么了?”杨清贤嬉笑着,似乎在开玩笑,又似乎一本正经。

“那晚没情绪。”周巧霞说得很淡然,从那表情看,似乎是真的。

之后的日子里,两人似乎是很友好的同志关系,而没有别人的时候,他们才说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懂的话。

周巧霞依旧对杨清贤很热情,见到他总是露出她那甜甜的微笑,还时不时地去找他,谈工作上的事,也谈生活上的事。

杨清贤内心深处对女人的那潭死水被投进了一块小石子,荡起一圈圈涟漪,从此不再平静。面对周巧霞,他想了很多,尤其晚上躺在床上以后,他的大脑里挥之不去的依旧是她,那一颦一笑,那轻盈的步态,那农村人没有的灵动洒脱,都使他久久难以入眠。

后来,他通过自己的关系,搞到了返城的表格,在填写单位意见和盖公章的时候,杨清贤很是犹豫了一会儿。是盖了公章放她走?这样就失去了和她亲热一次的机会。如果不盖章卡着,她绝对走不了。像皇甫人常说的一句话:你斗大的麦颗还是要从我这磨眼里过。犹豫再三,这天下午,他对周巧霞说:“我费了好大劲,把你的返城表弄好了,就剩下咱单位加注意见盖公章了,你哪天晚上有时间过来,咱们给你办一下,盖个章,你的手续也就办完了。”

“真的?”周巧霞脸上露出惊喜,而且表情很夸张。

傍晚,周巧霞来了。这会儿杨清贤在和一名职工闲聊,那人见周巧霞有事,便要走,杨清贤对他说:“老何,你坐着,我和你还有话说,让她等会来。”

周巧霞几次到杨清贤的房子里来找他,不是有人,就是杨清贤关着门说等会儿,自己有事呢。其实是杨清贤在等时间,他想让周巧霞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

终于,周巧霞叫开了杨清贤的房门。杨清贤关上门,对周巧霞说:“坐,坐下,早着哩,你先看看咱再填。”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几张表格。

周巧霞一看,表格上有几个单位都加注了意见,还盖了章,只有他们单位的和公社的空着。

“就剩咱们单位的了,你填吧。公社的我改天去盖章。”周巧霞说着把表放在杨清贤的办公桌上。

“填,我肯定给你填。你说的话算数吗?”杨清贤觉得心跳加速,此时的他决定放手一搏。今天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一切就会结束了,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发抖。

“算数。”周巧霞微笑着,望着杨清贤。那张笑脸艳若桃花,妩媚而撩人心扉。

杨清贤坐在桌前,拿出钢笔,他又看了一眼清纯可爱让他夜夜难眠的周巧霞,便挥笔在表格上填写了单位的意见,并盖了章。

当这一切都完成了,他盖上笔帽站起来的时候,周巧霞拿起桌上的表格看了起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而这笑容,极大地鼓动了心中早已激情澎湃的杨清贤。

他走过去,搂住周巧霞,那淡淡的清香钻入鼻翼,那柔软光洁的秀发让他情不自禁地去抚摸。他低下头去吻她的脸,吻她的嘴唇。

周巧霞迎合着他的吻,温顺得像一只小猫,依偎在他的怀里。她顺着他的意思站起来,他紧紧地搂着她,一阵激吻过后,他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摸到了她那肥大而柔软的如同两团发面一样暄的奶子。他轻轻地揉着,周巧霞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拥着她来到床前,她会意的坐在床沿上。杨清贤拉上窗帘,锁好门,来到周巧霞跟前。“上床吧。”他轻轻地说。

“不行,今天不行。”他停住在解自己上衣纽扣的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天不行,我来月经了。”她低声说。

“我不信。我把一切手续给你办好了,你骗我哩。”杨清贤有些沮丧,心里凉了半截。

“真的,我不骗你。”周巧霞一脸的真诚。

“那你说怎么办?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帮你,手续都办好了。”

“……”

“这样吧,你不是还有几天才走吗?要等到这个月发了工资。如果你不是哄我玩,那就过几天吧。”杨清贤无奈地说。

“行。”周巧霞说着站起来。

杨清贤不忍心她就这样走了,又上前搂住她亲了亲,并且再一次把手伸进衣服里捏摸那诱人的奶子。

周巧霞临出门时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表格。杨清贤说:“你现在拿着也没有用,要不就先放在我这里吧。”

“我先拿着,还要到公社盖个章。”周巧霞说着向前走了一步,仰起头吻了一下杨清贤的脸说:“我不会忘记你的。”

周巧霞的心思不得而知。她也许是一条狡猾的鱼儿,吃到饵料之后脱了钩,也许是事不由己。但从这夜起,杨清贤再也没有碰到过她的哪怕一根手指头,周巧霞顺利返城了。

事情的变化从第二天开始。周巧霞去公社加注了意见并盖了章,手续办完了,她出了公社大门,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微笑。返回供销社的途中,她突然想,去给母亲打个电话,给她报个喜讯。

周巧霞的母亲是兰州一家供销系统的中层干部,主管钢材的进货和销售。她的办公室里有一部电话,但平时不能随便打,周巧霞有急事才往她那里打电话,平时写信。

周巧霞来到邮局,邮局的电话在旁边的小房子里,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报告了自己已办好返城手续,马上就要回城的消息。周母已经知道女儿在办手续,这边的单位还是她给联系好的,但没有想到这么快。今天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值班,说完了办手续的情况,她想起了近年来有些单位的领导,要挟返城女知青的绯闻不断传出,便在电话里悄声问:“你没有遇上色鬼么?有人刁难过你吗?”周巧霞想说没有,但她和母亲的关系很亲密,便一时没有作声。聪明的周母见女儿没有回答,便说:“有啥事你就告诉我,不要怕。”

周巧霞看看周围没有人,便隐涩地说:“就我们单位领导,但我没有答应。”

“你不要怕,更不能答应,我明天就来帮你搬东西。”周母说完便挂了电话。

兰州到这边的班车由于路途遥远,中途要住一个晚上,第三天下午,周巧霞的母亲便来到女儿所在的供销社。

周母对杨清贤很热情也很客气,并自我介绍姓叶,也是个供销社主任。她笑着对杨清贤说:“论年龄也许你是我大哥,咱不叫什么主任,我就叫你大哥吧。”并介绍说自己家在兰州附近的一个县城,中学毕业时兰州解放了,嫁给一个军官,后来丈夫转业到兰州市商业系统,她也就随着进入商业上。

杨清贤说:“估计我没有你年龄大,我们农村人显老,还是我叫你大姐吧,不敢给你做大哥的。要不我就喊你叶主任,当然我这个主任没法跟你这个主任比。”

杨清贤刚知道周母来了,心里一惊,是不是周巧霞对母亲说了什么?但想到自己也没有做什么过分出格的事,他感到一丝庆幸。看来和周巧霞上床的事,是不可能的了。好在周母对他很热情,使他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叶主任晚上就和女儿住在一个屋子里,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夜里叶主任便详细向女儿询问了情况,心里开始盘算起来。第二天早上别人都上了班,叶主任闲着无事,和杨清贤说了一些闲话。她无意间来到灶房,看见厨师老罗正在做馒头,就对老罗说:“罗师傅,我那里有些好馅料,你给些面,我给杨主任包几个包子,这些年我女儿多亏了杨主任的照顾。”老罗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又是给杨主任做包子,便说:“你拿,你随便拿。”

叶主任拿了拳头大的一块面说:“够了,只做两三个,表示一下心意么。”拿面回到女儿的房子,做好包子拿到灶房让老罗和馒头一块蒸上,又叮嘱道:“罗师傅,出笼了不要让别人拿去。”老罗忙说:“知道了,你给杨主任做的,还能让别人吃了?”

早饭开始了,职工们都拿着碗来吃饭。叶主任已经把蒸好的包子摆在一个碟子里,有人说:“今早上还有包子哩?怎么才三个,谁吃哩吗谁看哩?”老罗连忙说:“叶主任给咱们杨主任蒸的,你就不要想了。”那人便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说:“杨主任好福气。”

早饭吃完了,还不见杨主任来,叶主任便将包子端走了。下午还没有见到杨主任,有人说杨主任去县上了。

第二天早饭时候,大家都来到灶房吃饭。前一天回家的售货员老刘看到笼里有包子,问道:“谁的包子?”老罗一边给别人打菜一边说:“小周她妈叶主任给杨主任做的。”老刘和杨清贤同时参加工作,前前后后在一起的时间有十多年,年过四十依旧是个普通售货员,主要原因就是他爱说爱笑不守规则。他和杨清贤的私交也很好,听说是杨清贤的,抓起一个一掰两半准备吃,而这一掰他的脸上变了色,刚想说什么,一回头周巧霞的母亲叶主任正在身后望着他,便将开了缝的包子合在一起放回原处,悄无声息去端自己的饭菜。

这会儿杨清贤进来了,正在打菜的老罗抬头看到杨清贤忙说道:“小周他妈给你做了包子,昨天放了一天,今早你吃了,再不吃就坏了。”

杨清贤看到别人都端了饭或蹲在地上吃,或蹲在门口吃,便端了留给自己的那份菜和包子,来到门口混凝土做的饭桌前放下,拿起包子说:“老罗,你就应该给咱们做一顿包子改善一下。”说着便拿起包子去吃,一口咬下去大叫起来:“这是啥包子?”正在吃饭的众人忙上前一看,原来包子里包着的馅是工地上和泥用的麦草。众人悄然离开,想笑却不敢笑出来,心中便明白了个大概,只有老刘蹲在地上一边吃饭一边窃笑。几个人看看杨清贤又看看旁边的周家母女,叶主任一副漠然的表情,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周巧霞脸色通红,有些怨恨地看着母亲,一脸尴尬和无辜。杨清贤脸色马上变了,由蜡黄到煞白再到通红。他想发火,拿着包子的手已经扬起。他想把包子摔在地上,但扬起的手却垂了下来。这时老罗给他端来几个馒头,把麦草包子端走了。

杨清贤看着眼前的饭,别人都在无声的吃着,他却没有动手,他在飞快地盘算着该怎样应对这件事。他索性抓起一个馒头吃起来:不能走,也不能先说什么,看她再有什么花招。如果走了之后她对别人说什么,自己没有反驳和解释的机会,众人听信她的一面之词,把自己就抹得黑的啥都不像了。他得像没事一样,先稳住自己的阵脚,再说自己也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中午他破例把自己的办公室门大开着,并且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在里面喝茶抽烟,并大声跟从门口走过的人打着招呼。

晚上,叶主任拿着一盒好烟,挨门齐户的请院子里的职工。并声称女儿这些年得到了众人的关照,她在会议室里准备了糖果和瓜子,请大家去坐一坐。她要感谢大家,明天女儿和她就要走了,请大家无论如何也要赏脸。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也不好再推辞。也因为叶主任那非凡的气度,言语中露出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意味,于是都来到会议室里。杨清贤也在邀请之列,他本不想去,但还是来了。原因就是早上的想法:不能让她随意抹黑自己,毕竟自己没有和周巧霞上床,这是他的底气所在。

母女俩轮番给大家敬烟敬糖,气氛相当融洽。看到周家母女满脸洋溢着的笑容和桌上满碟子的水果糖和瓜子,有些人紧绷的心松弛了下来,看来今夜不会有什么不愉快了。

叶主任不愧是大单位的领导,而且在生意场闯荡多年,又徐娘半老,各种经验决定了她的风度。她仿佛一个大会的组织者,又仿佛是一个乐队的指挥,把每个人安排在她指定的位置坐下,并给杨清贤和自己安排了上首的两个位置。在大家或开始抽烟或开始吃糖之后开始了她的讲话,虽无人鼓掌,但都倾耳细听。她讲话讲究层次章法,用“首先”、“其次”、“再次”分段,其间还夹上了“1”“2”“3”等若干层。讲话热情洋溢,衷心地感谢了各位对她女儿这些年来的关照和帮助,其间还谈到了自己的家庭,并且从中透露出自己的老伴当年从正团级转业。虽言辞恰当得体,但也不乏自我炫耀之嫌。

正当众人被她声情并茂的热情讲话所吸引并陶醉其中时,她话锋一转,以“但是”开始:“但是,我在感谢大家的同时,还要谴责少数人,准确地说就是咱们单位的领导杨主任。他虽年近半百但色心不死,衣冠楚楚但人面兽心……”一番言辞犀利切入肌肤的痛骂,使杨清贤犹如泰山压顶大雨倾盆,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叶主任慷慨激昂说到情绪激动之处,几乎是手指点到了坐在她旁边的杨清贤的鼻子上。杨清贤几次想打断她作解释,但在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语言饱和打击下张口结舌,辩驳成了黔驴技穷的徒劳挣扎。直到她的痛骂接近尾声,杨清贤才大声说了一句:“我把你女子咋了?我把你女子咋了?我和她之间没有啥事!你告去,只要公安把我抓去了就说明我犯法了…….”这是他最有力的申辩和反击。

第二天中午周巧霞和她的母亲去了县里,坐次日凌晨发往省城的班车。众人虽听到了叶主任对杨清贤劈头盖脸不由分说的痛骂,但并没有实质性的提到杨清贤把周巧霞怎么了的结论,而且周巧霞并没有流露出羞于见人的表情。再结合杨清贤虽然无力但有些底气的辩白,众人都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杨清贤没有吃着羊肉反而惹了一身膻。”

胡巧香这些年独立拉扯着儿子杨文远和一个女儿,受尽了艰辛和磨难。多亏杨清奇和她家是近门,为她家撑了或多或少的一点面子,许多事情担待和帮衬着,虽孤儿寡母但并没有受人欺凌。而柳安仁也待她们母子可以,在别人不上学大寨的工地,或者去迟了的时候,柳安仁或是找到家里或是堵在路上,往往破口大骂,有时骂人的话很难听。有社员背后偷着学柳安仁骂一个女人:“你蹲在屋里不出来是伺候嫖客着来吗?”或是骂那些没地位、人又不咋地的男人:“屋里把嫖客钻了吗?是赶嫖客哩吗才出来?”但这一切都没有在她那里出现过,对她虽说不上客气但也没有给过她难堪。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男人在外面撑着脸的缘故。

这些年她也回顾了和杨清贤在一起的日子:跟他要钱;要他把工资拿回家自己保管;要求他每个星期都回来。结果不但没达到目的还适得其反,最终还是管丢了。

她一方面自己回想着、反思着,另一方面通过队里其他人对丈夫赞赏的语气,还是感到了丈夫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这一切和自己对他的感觉并不一样,说明丈夫还是相当可以的,自己为什么要弄成这种鸡飞蛋打的局面呢?

还有一点,那就是娘家人的点拨。老娘已年过六十了还来看她,老人家总说她的嘴不好。以前还没出门和自己犟嘴的时候就说:“你那个犟嘴,遇上个下手狠的就把你的黑血放了。”后来杨清贤不回来了,老人便总是说:“骂哩么,人家躲远了听不见了,你骂给谁听?你这个嘴真的得好好改一改了。”

听到杨清贤回来在皇甫公社供销社当主任,胡巧香决定去找他。不说自己了,但儿子已经二十多岁了,也该说媳妇了。女儿也小学毕业了,上了一年初中便回家务农。人家心硬一走好几年,自己可比不过人家。

胡巧香准备了两天。她拆洗了又旧又烂的被子,给儿子洗了衣服、彻底打扫了家里的卫生,又给自己洗了衣服洗了头,一切准备停当,她便走着去找杨清贤。

胡巧香的到来早在杨清贤的预料之中。他知道自己这些年给她使性子也使够了,更重要的是儿子女儿这些年也丢得陌生了,儿子也到该成家的时候了。和胡巧香斗气可以,但孩子毕竟是自己的。

杨清贤用自行车带着女人回了家。家里和几年前相比更衰败了,儿子和女儿也生疏了好多,但对他买回来的新衣服却并没有拒绝。随着他提包里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孩子似乎又得到了久违的父爱。

半年后,杨清贤为儿子找到了媳妇。在大多数人的想象中,杨文远的媳妇似乎很遥远,就他那条件,有谁家的女子愿意跟他呀?腿脚不好不说,而且身体单薄,白净的脸上常年缺少血色,惨白惨白的。而且五官不太周正,一副病怏怏弱不禁风的样子。

但又有谁能想到,杨文远不但娶了媳妇,而且还是一个售货员。虽说是临时的,但人家毕竟是脱产的。这一切,使杨柳人又一次对杨清贤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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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是什么?这个问题最好摆着,不要轻易试图解答它。因为综观古今中外,诗的原料和配方、用途和销路实在太多了,任何答案再怎样差不离,都无不利少而弊多,无不推重了一部分诗而抹煞了更多的另一部分诗。那些从概念到概念、不以任何创作经验为依据的陈腐见解且不说了;一些饱学之士曾经对中外古诗人的佳作进行过深广的研究,并据此下过各种定义,这些定义大都具有一定的科学性,至少能够帮助我们读懂过去读不懂的作品。但是,你总不能说,古人已经把诗写绝了,作为一门创造性艺术的诗已经到此为止了。而且,老实说,诗归根到底哪里只是为了让人懂得就够了?看来,那些比较科学的定义也未必多么有助于诗的进一步开拓。
  • 见唐破晓

    见唐破晓

    行走在这个世道,半醉半醒,本来以为自己无法改变什么。可是一场事故,让我有了改变这个盛世暮年的资格。看破江湖,朝廷,诸侯,君王。七星渐灭,见唐破晓。
  • 甜心小呆萌:我的恶魔校草

    甜心小呆萌:我的恶魔校草

    〖全文免费〗一天她遇到了他,他在酒吧里夺走了她的初吻还抓到她的小秘密,让她成为他的女仆宠物陪吃陪玩陪睡,一言不合就强吻!晚上还要同睡一张床“笨猪,快来给本少暖床”“笨猪,除了本少不准跟别的男生来往”“没本少的允许,不能私自离开我半步”“才不要!”小雪抗拒“唔…”又被强吻了霸气高冷的凌御风把小雪宠上天,只对她一个人温柔,她是他的唯一,他是她的最爱曾经的相遇,在薰衣草花海里你偷走了我的心,我想与你谱写余生的篇章。曾经的相遇,你送我粉宝石项链,让我难忘,想在我的余生里再次与你相遇。粉宝石:唯独钟情于你。薰衣草:见证爱情的奇迹。〖宠文,宠到没节操〗
  • 耐得住寂寞的人生更精彩

    耐得住寂寞的人生更精彩

    本书共分六部分,依次为寂寞是守候的宝藏、远离挡不住的诱惑、在平和中悠然生活、坚守是力量的凝聚、在夜晚中看到黎明、成功需要慢慢等待。
  • 异世三国:丑女也倾城

    异世三国:丑女也倾城

    一夜穿越,她成了世人唾弃的丑女,一段错误的爱情使她彻底灰心,但又遇上了他,专属于她的白马王子,最终她会选择谁呢?是白马王子,还是异世枭雄?应对异世之恋,她是走亦或是留,在情感纠结中命运的轮盘缓缓推动,她要如何处理异世三国乱?
  • 荒莽岁月

    荒莽岁月

    莽莽远古,天地初开。宇宙初生,混沌魔神出没,各种神兽争霸,有金翅大鹏于天空飞过,九抓真龙出海觅食,有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了一条腾蛇。有天狼一吼就震碎了一个太古星辰:而此时的人族贫困弱小,被各族养为血食任意宰杀,为了生存人族必须要在夹缝中生存强大。
  • 蜜恋1001次:腹黑男神小甜宠

    蜜恋1001次:腹黑男神小甜宠

    他猛地搂住她,轻轻地吻上她的唇,温柔不羁,怕她挣脱,便小心翼翼地咬住。她的脸上布满红霞,不经意间两个舌头触碰在一起。缠缠绵绵似乎过了一世纪。“不,不要。”她白嫩的脸蛋已经殷红燃烧。“还记得十三年前樱花树下的约定么?”他的脸,邪魅,无瑕,“月月,答应过了就别想跑了。”“离我远点!”她丢下四个字,转身离开,不想刚迈出一步,就被他压在墙角。“月月,这一生一世,我只要你一人,你,只能是我的。”话音未落,又霸气地吻上去。